果然,我这话出口,启明星并没有犹豫太久,便说:“好。”
我之所以坚持要见她哥哥,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得让那个真正有能力办事的人才为我做事,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是个男的。
而林修也是个男的。
如果是她哥哥,那么年龄恐怕也相近。
不过,第二个想法很快就破碎了。
因为我跟启明星上了楼,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坐着轮椅,裤管下空空荡荡,脸甚至半边头皮全都面目全非的“人”。
这个“人”之所以加引号,完全是因为,他看着实在是不成人形了。
不过纵然如此,也能从肩宽和臂长看得出,这人不是林修。
林修容貌俊美,气质卓然,而且身材接近一米九,这肩宽跟臂长全都不对。这么小一团。
在电梯里时,启明星就告诉我,说她哥哥已经看不到东西,所以希望我到时不要说话,以免刺激到他的心理疾病。
我自然是不想刺激的,毕竟我的事也没几天了。
所以此时我只有沉默。
不过此时这位“哥哥”还是很警惕,他的头明显往门口这边偏了偏,问:“星星,谁来了?”声音很是沙哑。
启明星的名字叫齐敏星。
“没有人呀,只有我自己。”她说着,朝我眨了眨眼,“我怎么会带人来家里呢?”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哥哥说:“我听到了两个脚步声。”
“是我呀,我买了好多东西,很沉,所以步子重。”
齐敏星说着,把手里的两个袋子“嗵”的一声丢到了地上,走到她哥哥的身旁,蹲下身伏到他的腿上,柔声说,“哥哥,你不要担心了,我明白的,在你愿意见人之前,我绝不会再带人来家里了。”
“辛苦你了,对不起……”哥哥说着,用手轻轻摸着她的头,说,“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太痛苦了,我会努力调整好的。”
“我希望哥哥快乐起来,”齐敏星说,“只要哥哥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生活。”
“谢谢你。”哥哥微微叹了一口气,过了几秒钟,又道,“你今天回来得比平时要晚了些。”
“是。”
“似乎是哭过。”他说,“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沙哑。”
她确实在电梯里哭过。
“我回来时,那位穆小姐在楼下等我。”齐敏星说,“她要求我必须到她指定的地方工作,才能拿到那笔钱……”
她将我们见面的细节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哥哥。
最后又道:“我知道哥哥不愿意出门,所以我拒绝她了。”
她可没拒绝我呀。
果然,哥哥陷入沉默,随即道:“但我们已经没有钱了。”
“没关系,”齐敏星说,“我可以继续去跳舞赚钱。”
“不行……”哥哥立刻说,“你不能再去那种地方。”
“但我不能失去哥哥!”齐敏星说,“而且去跳舞没什么的,那些人只是看看,又不会真的把我怎样……这件事最委屈的还是哥哥,不拿她的钱,就暂时没有你的医药费,都怪我,实在是没有能力……她很生气,我好怕她会报警。”
“没关系,她报警是好事。”哥哥说,“一切都是哥哥做的,你并没不具备入侵他们系统的实力。监狱里也会为我治疗。”
“不要……”齐敏星立刻说,“哥哥不能这样抛下我!”
哥哥叹了一口气。
她又哭了起来:“我宁可被那群老男人看,也要哥哥陪在我身边。因为没有了哥哥,我就彻底没有家了……”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摸着她的头。
不得不说,这个场面确实令人心酸,就连我也禁不住有些同情。
世人皆苦啊。
只是我不能心软,毕竟……已经有很多人骗过我了。
哭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哥哥出了声:“不要再哭了。”
齐敏星依然在轻轻抽噎。
“你去告诉那位穆小姐,我愿意按她的要求做。”哥哥说,“我只求她不要出言讽刺我,免得影响我的状态。”
齐敏星立刻说:“哥哥,你真的……”
“我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再为了我去跳舞,”哥哥说着,摸索着握住了齐敏星的手,“也绝不能离开她,让她彻底失去家。”
事情敲定了,不多时,齐敏星的哥哥便回了房间,我也趁机离开了齐敏星的家。
很快,齐敏星也拿着垃圾下来了,叮咛我不要让心理素质太弱的人见到她哥哥,免得刺激掉她哥哥影响到他的状态。
这等要求我自然是答应的,随后又从车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钱箱,递给了她。
齐敏星意外道:“工作还没有开始。”
“这也不是全部,”我说,“一些定金。”
齐敏星接过钱箱,说:“你现在就给我这么多。”
“事成之后,你会拿到更多。”我说,“和你哥哥吃点好的,我希望那天你们能有个好状态。”
一味地威胁是行不通的,也得让人家看到好处。
反正他们也跑不掉。
临上车前,我忽然感觉背上火辣辣的,仿佛正被人盯着看。
然而扭头时,启明星早已不在,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如此,关键的事情就全都搞定了,只等穆安安。
两天后,穆安安回来了。
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繁仁。
之前我就已经让繁仁出院了,不过他还是不肯走,每天不是在纠缠梁听南,就是在纠缠我。
所以穆安安将他带走了。
这次穆安安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繁仁显得冷静多了,我们一起吃饭时,他态度很是自然。
饭毕,我们一起回了医院,繁仁又去找梁听南,说是后者嘱咐他回来时要来检查微生物。
他走后,穆安安便给我解释:“我给这小子讲了一些你们以前的事。”
我问:“为什么?”
“让他明白,你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穆安安说,“也让他明白,孩子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我说:“他理解不了的。”
从夏夏的事,我深刻地明白,繁仁这厮就是个人渣。他没有继承到他母亲的精明,只继承到了她的无耻。
“他也告诉了我一些事。”穆安安说,“他说,他其实真的很喜欢你,你跟他外婆很像,他外婆一直很疼他,也不介意他父亲的事。”
“……”
我从来没有跟繁华的妈妈见过面,但我们却成功地恶心了对方一辈子。
我可一点也不想跟她像。
“他给你讲过他爸爸的事么?”穆安安问。
我说:“侯少鸿给我讲过一点,他出卖了繁念,导致了余若若她母亲的死。”
“是,”穆安安说,“他之所以出卖繁念,是因为繁念从来都防着他。他觉得很痛苦,跟着她没有前途,只被她利用,所以他才做了错事。”
“从他后来的表现来看,”我说,“防着他是没错的。”
“他不是有意害死余若若的母亲,而是意外。”穆安安说,“繁念的仇家给他一些钱,要他出卖一条繁念的行踪。对方说他们希望和繁念合作,但繁念对他们太过严苛,所以他们试图得到一个对话的机会。”
我说:“其实人家是要繁念的命?但错杀了余若若的母亲?”
穆安安问:“这你也知道了?”
“我猜的。”我说,“你都说是仇家了。而且所谓试图得到对话的机会一听就是假的,想对话完全可以给繁念送礼物亲自登门表明诚意,偷偷摸摸搞人家的行踪,换成任何人都会感觉被冒犯,根本不是想要对话的态度。”
穆安安点了点头,随即莞尔:“你确实是长大了,这是繁华教你的吗?”
我摇了摇头,说:“你怎么想起跟我讲这个?”
“想告诉你,繁仁是个可怜的孩子。”穆安安说,“自从他父亲出事,他妈妈就再也不正眼瞧他,把他排除在一切事务之外,只有外公外婆疼爱他。”
排除?
我说:“她跟繁念之所以吵崩是因为繁念想让他继承她的工作,这叫排除在一切事务之外?”
穆安安露出意外。
“我就说他满嘴谎言。”我说,“你别信他太多。”
穆安安蹙起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监听了繁念。”我说,“听到她和繁仁吵崩的对话。”
穆安安却摇了摇头:“我觉得他没有骗我,他说他妈妈只准他大哥和余若若参与她的工作,其实他是被赶出家门后才知道他妈妈到底在做什么的。。”
“他让我谋杀泰勒时,还给了我一瓶毒药。”我说,“他说那是他们家的……你觉得,如果他是被赶出家门后才知道他老妈做地下买卖,那他如何得到毒药呢?”
“毒药?”穆安安张大了眼睛,“一定是骗你的吧?他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我说:“反正它现在在我手里。”
“我猜它多半是假的。”穆安安摇了摇头,表情颇为不屑,“也就是你会信这种东西。”
我说:“是你把繁仁想得太简单了。”
“你把药拿出来。”穆安安说,“咱们当面试试,你要是输了,就给我一百万。”
我说:“你用钱可以跟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