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她留下的

我说:;有人毁了我爸爸的墓hellip;hellip;

穆安安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背景音乐逐渐低了,穆安安的声音更为低沉:;是什么人?毁成什么样了?严重吗?

;很严重hellip;hellip;我说,;泼了好多红油漆,照片都弄脏了hellip;hellip;

;你先别哭hellip;hellip;穆安安说,;听我的,现在赶紧回车上,回家呆着。

;不行hellip;hellip;我说,;我得把墓碑擦干净hellip;hellip;

;别啰嗦!油漆怎么可能擦得掉?!穆安安加重语气命令,;回家去,都几点了!

;hellip;hellip;

;听姐姐的,穆安安又放柔了语气,;墓碑脏了不要紧,换块新的就是,他不会怪你。可这代表有人非常恨你,在憋着害你,你乖乖回家,如果你出了事,他在天之灵才要着急。

;好。我说,;我听你的。

穆安安一下子不说话,也许她有点惊讶于我起变化的态度,于是我又叫了一声:;姐姐hellip;hellip;我真的很难过,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不管那人是不是恨我,但他怎么可以这样hellip;hellip;

;姐姐明白,别想太多,先回车上,然后给姐姐打电话hellip;hellip;她说到这儿,忽然话锋一转,;算了,你干脆不要挂电话,我不放hellip;hellip;

后面的我没听了,因为我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对穆安安所能做的最大温柔就是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她也在我怀疑的名单中。

打给她只是为了测试她的态度,并不是寻求依靠。

这世上只有我爸爸是值得让我依靠的,其他人全都不能。

穆安安催我回去,那我反而更加不能。

我跪到墓碑前,用手擦着墓碑上血红的油漆。

油漆已经完全干了,根本就擦不掉。

我望着它,心里一阵阵得疼。

我爸爸这一生最爱面子,做什么都喜好铺张,因为传统思想的缘故,对身后事更是在意。

但因为我,他成了一个被人嘲笑的破产者,也是为了守着我,他远远地葬在异国他乡。

如今我却连他的墓地都不能保护。

这油漆也不知是几时泼上的,这墓园里也不知来来往往地经过了多少人,那些人会怎么想他?会怎么猜测他?他们一定觉得他坏透了,所以才在死后都遭到这样的对待hellip;hellip;

我越想越觉得心口绞痛。

世界是物质的hellip;hellip;

不,在我爸爸去世之后,我就已经很少想起这句话。

我不希望它是物质的,如果可以,人最好可以有灵魂。只要灵魂还在,就还有沟通的机会。

如果我爸爸的灵魂还在,哪怕他此刻现身只是为了责骂我,我心中的痛苦也可以少上几分hellip;hellip;

我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期间手机一直响,我觉得很烦,干脆关了机。

如果有人想在这种时候对我不利,那就做吧。

我不在乎。

不过时间仍在一分一秒地流淌,我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

终于,我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下雨了。

深秋的雨水冰凉刺骨,我擦了一把脸,同时擦掉了眼睛上的泪。

这时,身侧方向忽然传来一束明晃晃的光。

我没有转头,因为那光正打在我的眼前,使得我一眼就看到,在墓碑侧面的草丛中,那金灿灿的东西。

我伸过手,拿起了那东西。

是一只金耳环。

上面镶嵌着硕大的钻石,因而被光一打,立刻就璀璨生辉。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泼油漆的人落下的。

竟然是个女人吗?

的确,暗戳戳的往人家亲人墓碑上泼油漆的举动,的确像是某些阴湿的女人能做出的事hellip;hellip;

正想着,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我连忙将耳环放进皮口袋,与此同时,来人已经跑了过来:;果然还在这儿!

是侯少鸿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对方立刻把手电光线挪了个位置,不巧正照到了;血淋淋的墓碑上。

来人的确是侯少鸿,此时他圆瞪着眼睛,震惊地看着墓碑。

的确,对平常人来说,大半夜赶来墓园就已经很可怕了,又看到这样的墓碑hellip;hellip;

我伸手捂住手电光电,说:;别看了。

侯少鸿方才回神,扭头看向我。

我不想承受任何人的目光,扭头看向别处。

这时,他张开臂膀,搂住了我。

;先跟我回去。

一上车,侯少鸿便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天一亮,就来修缮墓碑,两小时之内就能整理干净。

这事我当然是要安排的,只不过我实在是太悲痛了,这半天一直没有精力去想。

没想到侯少鸿竟然已经先我一步做出了安排,我真是既惊讶又感动:;你什么时候安排的hellip;hellip;

;你姐姐给我打电话了,抱歉,他露出一脸歉意,;按理说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刚刚就不应该露出那么hellip;hellip;那么失礼的表情。

我说:;没关系,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的hellip;hellip;

想不到平时不客气又无礼的侯少鸿会在此时说出这种话。

这让我感觉到了一阵温暖,又道:;谢谢你帮我安排。

;没关系。他说着,发动了汽车。

走了一会儿,我才感觉到有些不对,问:;你不送我回家么?

;今天就跟我待在一起。侯少鸿说,;你不能带着这种情绪回家面对他。

我说:;繁华不在家。

;那就更不必回去了。他说到这儿,扭头瞟了我一眼,说,;别怕,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没猴急到在这种时候还想着上床。

说着,他握住了我的手:;我只是不想让你在这么痛苦的情况下还应付他,也不想让你自己在家承受孤独。

我说:;我的大儿子还在家。

侯少鸿没说话。

;不过他已经睡了。我说,;你说得对,我应该去你家。

侯少鸿又将我带到了那间蓝色的小公寓里。

它地处在另一个富人区,距离F.H挺远,反倒是离权御家的那栋别墅挺近。

进屋后,侯少鸿先找出一套新的女士睡衣,说:;你去泡个澡驱驱寒,我利用这段时间给你煲个汤。

我确实觉得很冷了,便依言去泡了澡。

泡过之后确实舒服了些,哭过的脸也不那么干了,整个人又重新振作了几分。

侯少鸿给我的睡衣是长袖长裤,深蓝色的,布料精美,如一颗漂亮的蓝宝石。

换好衣服后,我从脱下的旧衣服里取出那只耳环。

一来到餐厅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食物香气。

侯少鸿正坐在餐椅上,手里拿着平板。

我走过去时,可以看到他正在墓碑的图片,但显然是余光看到我来了,他立刻熄灭屏幕,抬头打量着我,笑着说:;很合身嘛。

;这是特地给我买的吗?我在他旁边坐下来,问。

;当然,侯少鸿笑道,;不然这尺寸我也穿不了呀。

;看来你很希望我来住。

;有备无患嘛。他笑着说。

我点了点头,寒暄的话说完了,我开始切入正题:;墓碑是不是很难清理。

;不难,侯少鸿说,;但我想给你提个建议hellip;hellip;当然,只是我的建议。

我说:;你建议我迁墓。

他既然不是在看新墓碑,那就是在看新墓地。

;对,你爸爸需要一块更安全的墓地,他说,;这里的管理太松散了。

我点头,说:;你说得没错。

;这么容易?侯少鸿挑起眉。

;这地方本来就是我爸爸在我们最穷时买的,并不好。我说,;以后我也会葬在这里,今天的事不能让我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侯少鸿挑起眉,问:;你想跟你爸爸葬在一起?

;不然呢?我说,;我总不能跟繁华葬在一起吧。

侯少鸿说:;不一定非得是他。

;我姐姐一定告诉过你,我爸爸是这世上最爱我,也是我最爱的人。我说,;你不知道,为了让我幸福,从小到大,他付出了一切。当他女儿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hellip;hellip;

说到这儿,我又忍不住眼眶发酸。

结婚时,司仪要我爸爸把我的手放到繁华手里,说这样寓意我爸爸将女儿交给女儿的丈夫,是来自爸爸的祝福。

那时我爸爸很不情愿,一直拒绝这个环节。

当时我还笑他,还劝他。

我说繁华一定会爱我的,像他一样爱我。

其实怎么会呢?这世上不会有人比爸爸更爱我了。对很多人来说,上帝化身成了他们的妈妈,而对我来说,他化身成了我的爸爸。

;那你已经很幸运了,侯少鸿说,;有这样好的爸爸。

我说:;可是他已经没了,现在连墓碑都hellip;hellip;

;墓碑只是让你用来凭吊的,不代表你爸爸本人,他本人没有受到伤害。侯少鸿说,;你明白的。

我说不出话。

;让他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让你痛苦。侯少鸿说,;相信我,只要你痛苦,对一个爱女儿的父亲来说,一块墓碑什么都不是。

我说:;你不懂hellip;hellip;

;我当然懂,他说,;我有过女儿。

我不禁一愣,呆了。

侯少鸿hellip;hellip;

有孩子?!

是,他跟繁华年龄差不多,如果已经做了父亲,倒也不奇怪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