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言语,吃着碟子里的牛排,味如嚼蜡。
几天前权御的状况已然只是吊着一口气,唐叔这通电话极有可能是噩耗。
这几天我一心哄着繁华,根本没有去想权御的事。
这是因为我已经无暇顾及。
他因我而走到这一步,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繁华短时间内绝不会信任我,就算会,我也不可能撇开孩子去帮权御。
餐后冰激凌还没吃完,公司就来电话把我们催回去了。
穆云开始打哈欠了,繁华便把我和穆云安置在休息室,说:“你和孩子在这里休息,我开完会就回来。”
我点头,不死心地试探:“能把手机还给我吗?我要是到处乱走,你就找不到我了。”
繁华笑道:“那就先别乱走,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咱们公司的最新款。”
“……”
“好么?”他用双手捧住了我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还是不愿意?”
“好。”我笑了笑,说,“我倒想看看,跑掉了一大票技术人员的团队,会研发出什么样的最新款?”
“坏小妞儿。”他笑眯眯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恋恋不舍地走了。
穆云很快就睡着了,我在他身边守着,自然是一丝困意都没有。
我闲得发慌,便打开书架,在一堆商业杂志和法律书籍里找到了几本画册,翻了一会儿,见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我,显然是繁华画的。
里面的我还保持着嫁给他时的样子,还有那只倒霉的小兔子。
说真的,我并不喜欢那只兔子,我讨厌繁华把我跟它联系在一起。
我讨厌自己在他眼中是那么天真,那么羸弱。
翻得生气,干脆合上放回去。
这时,我忽然看到了保险箱。
虽然猜测多半是文件或者钱,公司都是我的了,自然没必要去撬它。
不过保险箱是S集团旗下的品牌,款式我没听说过,肯定是特别款。
不管苏怜茵是如何令我讨厌,我都能客观地说:他们的产品质量绝对过硬。
这么好的玩具放着可惜了,于是本着打发时间的心态,我开始撬保险箱。
人在专注时时间变过得飞快,我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保险箱被我打开了。
S的技术果然过硬,如果我不这么了解繁华,或许还弄不开呢。
保险箱里东西不多,只有文件和几个首饰盒。
我翻了翻那些文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繁华持有的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了。
首饰都是男士的,我对奢侈品少根筋,不懂辨认品牌,但也能从材质和设计看出都是珍品,估计是放在这里临时搭配衣服用的。
当然,也有例外——
其中一个黄绸包着的盒子看着就怪异,打开来,里面是一团画着符的黄纸,黄纸里包着一条拴着绳子的玉坠子。
坦白说,虽然在我看来,奢侈品珠宝也不过是为了彰显身份罢了,其本身的价值是虚的,比先进的科技差远了。
但不得不说,比起这些个迷信产物,奢侈品也要来得扎实得多——起码人家的样子要好看得多。
我吐槽了一会儿,又将它放了回去。
锁一旦被打开就失去乐趣了,我把东西摆好,准备关门。
这时,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我伸出手,又将那个黄绸盒子拿了出来。
世界是物质的。
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但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思想不够坚定。
我的脑海里忍不住会泛起这个念头:百分之一的可能。
如果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可能……这玩意儿真的有点门道呢?
三十三岁……
还有两个月了。
他死了,我便不必再低着头讨好他。
他死了,纵然我下地狱,也不至于无颜面对权御和我爸爸。
我是多么希望繁华死掉啊,倘若不是因为孩子被他们扣了,那天晚上,我就已经用腰带勒死了他。
想到这儿,我打开盒子,拿出那块剔透的玉。
玉是好玉,薄脆的一片,晶莹剔透。
如我当初那颗爱他的心。
我来到浴室,这里的地面是瓷砖,比较坚硬。
我将它放到地上,找了个比较沉的杯子,用力——
伴随着一声轻响,玉石裂缝,碎成了几块。
也如我当初那颗爱他的心。
我望着地上的碎片,忽然觉得有几份自嘲:当年我和繁华开始时,我就是迷信的。
那之后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要信那些了。
可此时此刻,我又开始迷信了。
我是真的信那些么?
不。
我只是感到无力罢了。
我不知自己能做什么,才能摆脱困境。
就如我不知自己当初能做什么,才能让他爱我一点。
忽然——
“妈妈……”
身后的房间忽然传来声音,是穆云,他在哭。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
肯定不能丢垃圾桶,但也没别的地方,只好原样放回盒子里。
我出来时,通往办公室的门开着,穆云跑出去了!
我赶紧也跑出去,倒是一眼就看到了穆云。
他就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屋里的人。
办公室的确不只有他,繁华也在。
也不只有繁华,还有莫小姐。
繁华正抱着莫小姐,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莫小姐则穿着白色的西装套裙,抱在一起时,看上去十分和谐般配。
当然,这和谐被我和穆云弄坏了。
我出来时,繁华正松手,两人一起朝这边看。
繁华神色莫测,莫小姐则微微一笑,像个自信的正室似的冲我微微颔首。
我没心情搭理他俩任何人,走过去抱起瑟瑟发抖的穆云,转身回了休息室。
安慰了好久,穆云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显然是从梦里惊醒的,这会儿又睡着了。
但我不想把他放回床上,我想就这么抱着他,不想再失去他了。
这时,门开了。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穆云,余光看到了一双男士皮鞋。
我没有抬头,看着它走到我面前。
除了繁华还能有谁?
一条手臂环到了我的肩膀上,那阵特别的花香气也随之一起飘来。
这让我有些犯恶心,但我没有动。
“生气啦?”脸颊上传来温软,繁华的语调听上去小心翼翼的。
我抬眼看了看繁华,见他满脸笑容,便说:“你不是说她喜欢女人么?”
“你现在还信么?”他眼睛亮亮的,唇角挂着笑。
我点了点头。
感觉繁华搂着我肩膀的手似乎一僵,心里明了了八九分,说:“如果不信,那以前你跟她不就真的……”
我饱含暗示地看了他一眼。
繁华眨眨眼,露出一脸懵懂:“真的怎样?”
我抱紧了穆云,说:“我不想聊这个。”
腰上的那只手收紧了,他又加了一条手臂,这下彻底搂住了我。
“我想聊这个。”他的下巴靠到了我的颈窝,语气里有撒娇的味道。
“我愿意把以前的事全都忘记,”我说,“是因为我觉得应该给你个机会……不代表你可以用它来伤害我。”
繁华语气转柔:“那你告诉我,你生气了么?”
我说:“没有。”
“撒谎。”他低声说。
“我没有生气,”我说,“我只是很心痛。”
“……”
“你想气我可以找个新女人,但她不行。”我说,“看到她,我就会想起你抛弃我的时候,想起我发病躺在医院里,给你打电话,却被她接起来的事……”
我很清楚,如果安华真的想和莫小姐做点什么,不至于非得把我弄到公司来看着。
他是不爽今天唐叔这通电话,所以才折腾这么一出,“惩罚”我。
我早已不爱他了,可无论莫小姐是什么性取向,我对她的讨厌都永远不会更改。
毕竟,在我最艰难的时刻,她和繁华还有他家那群人一起联手,把我彻底推入了地狱。
繁华果然软了神色,松开搂着我腰的手,转而捧住我的脸,问:“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我拉开他的手,看向别处:“周平让我打电话给你,说你离婚以后状态不好……”我期期艾艾地说,“我想你或许也觉得不舍得,就想问问你……”
“问我什么?”他的眼睛明显亮了。
我说:“问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婚……”
“……”
没听到他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抬起头,见繁华正看着我。
的确,我的演技并不好,至少撒谎还是挺心虚的。
所以当他这样瞬也不瞬的盯着我时,网编有些头皮发麻,问:“你怎么这种表情?”
“我很意外。”繁华伸手拨了拨我的头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意外?”
“嗯,你那时一直吵说要离婚,我也对你不好,我以为你很开心……”繁华说着,再度抱住了我,“我的小傻瓜……”
我说:“你才是傻瓜。”
“嗯……”他柔声说,“我是大傻瓜。”
我由着他抱了一会儿,便推开他的身子:“我知道你一直不高兴,因为我很担心权御。”
光是说出这个名字,繁华的好脸色登时就没了。
“可是我刚刚被你弄得很难过,也受到惩罚了。”我说,“你可以消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