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让我陪着你

女佣说:“他说,他知道了老先生的事,特地来看您。我看他表情很忧虑。”

我看向繁华,说:“我去接待他一下。”

繁华收回目光,看向我,说:“不是已经分手了么?”

“是,”我说,“但他毕竟是来关心我的。”

繁华微微闭了闭眼,说:“有句话会让你生气,但我不得不讲。”

我说:“你讲。”

繁华挥手挥退女佣,声音略略压低,道:“岳父的事仍是一团迷雾,幕后指使者肯定不能纵容我们调查。”

他神情恳切:“我不是怀疑他,只是此时此刻,与任何外面的人联络时,都要加十二分小心,少说多听。”

我问:“这话怎么就会让我生气了?”

繁华抬起眼睛瞅瞅我,小声说:“你这么爱他,我怕你又凶我。”

他的目光跟条小狗似的,真是可怜的要命,我不禁有点别扭,说:“没必要这样,我也不是那么是非不分的。”

繁华咕哝:“还要怎样还算不分……”

见我看他,又逃避地闭起眼,说:“真是奇怪,我又有点不舒服了……”

我到会客室时,权御已经在了。

这么久不见他,他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极为疲倦。

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这颜色更显清瘦。

原本他坐在沙发上,我一进门,他立刻站起身,疾步来到了我面前,说:“抱歉,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我说:“谢谢你过来。”

权御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坐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朝沙发走去,“她们怎么没给你倒茶……”

正说着,腰上忽然缠来了一双手臂。

我一愣,与此同时,脊背上传来温热。

是权御,他从背后紧紧地把我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他的嘴唇贴在我的耳边,说话时震得我的耳廓微微发麻,“我不该离开你……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对不起……”

权御跟我分手这事,虽然令我难过,但它不算什么大的痛苦。

我这几天也已经遭受了比分手更剧烈的痛苦,所以现在,面对他的话,我几乎心如止水。

权御紧紧地抱了我一会儿,显然是因为我一直没反应,他便松开了手。

我扭头看向他,说:“咱们先坐吧。”

坐下后,女佣来上了茶,权御告诉我:“是你爸爸的一位朋友告诉我的,他以为我会参加葬礼。”

难怪。

权御毕竟跟我交往这么久,偶尔也会碰到我家有客人的情况。

那时权御是个贵客,我家的客人很愿意巴结他,敢教训他的只有范伯伯一个人。

“原来如此,”我说,“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觉得邀你参加葬礼不太好,所以就没有邀请你。”

其实葬礼时我浑浑噩噩,范伯伯和繁华操持,不请权御也是情理之中。

权御满脸心痛地望了我几秒钟,遂站起身来到我身旁坐下,握住我的手,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我应该早点得知,陪在你的身边……不……”

他少见地语无伦次起来:“我就不应该跟你分手,是我太幼稚冲动了。竟然让你在这么痛苦的时候,一个人独自承受……”

“谢谢你这么说。”我能从他的眼里看到炙热的情感,但我现在实在是没精力应对,便说,“但你不需要自责的,你没有这个义务。”

权御神色更难过了,他张口,显然还要说话。

但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便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你爸爸的事怎么样了?”

权御说:“我还没有为他安排。”

我问:“为什么还没有?”

他爸爸已经在冷柜里呆了太久了吧?虽然知道他是个恶人,但我刚刚失去了爸爸,心里还是不舒服。

“家里的亲戚不同意,”权御说,“海伦已经失踪,按照她的遗嘱,当她不能到场时,她得到的遗产会暂交给阿衡,他们拒绝,认为阿衡不配得到那么多。”

我说:“他们就这样不允许你爸爸办葬礼?”

权御点了点头,说:“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活着时,豢养了这些亲戚,给了他们太多权力,以至于他们认为自己有资格争夺这些财产。”

我近来脑子总是慢半拍,这会儿有点跟不上了便没说话。

权御显然是从我的脸色看出来了,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关切地问:“你的身体还好吗?我看到你瘦了很多。”

我说:“多谢关心,还好。”

“让我陪着你。”他握住我的手,柔声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我摇了摇头,把手抽了出来。

权御一愣,颇为意外地望着我。

“谢谢你今天过来,”我说,“但对不起,权御,我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了。”

“……”

权御没说话。

“我爸爸对你有偏见,我也认为那是偏见,”我说,“所以那天你走后,我跟他吵了架……那之后我还跟他冷战。我们最后一次进行有内容的对话,就是那一次。”

权御仍然沉默。

“那天你来跟我说了分手,我心情不好,就去了其他地方,”我说,“这几天我常常想,如果那天我在家,情况会不会不一样?如果我心情很平静地呆在家,觉得有点晚了给我爸爸打一个电话,那个人会不会就不敢动手了?”

我越说越难过,这些话我没有对范伯伯和繁华他们讲过,但它一直压在我心里:“我知道这一切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可是当我看到你,跟你在一起,就难免会想到这件事……对不起。”

我一口气说到了这里,却并没有流泪。

不是我不难过,相反,我觉得太难过了,整颗心都仿佛被大石头压抑住了,哭都哭不出。

沉默间,权御再度拥住了我的身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低声说,“但请让我留在你身边,就算是以朋友的名义,让我陪伴着你。”

我最终也没有留权御吃饭,因为他就来呆了这么一会儿,我就觉得很煎熬。

我爸爸的事好像在我和他之间划下了一道巨大的鸿沟,我再也无法跟他在一起了。

午餐时,我本不想吃饭,但孙姨告诉我繁华已经等在了餐桌边,我只好下午吃了。

一顿饭吃得很无言,繁华什么都没问我,我也什么都没说。

我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仿佛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案子没有进展,调查也是。

范伯伯不让我去见仇仁,而因为他还有用,所以还不能死。

其实我很希望他立刻死掉,真的……我从没如此期待过一个人快点死去。

随着天气逐渐转热,繁华的身体也好了不少,从一开始坐着轮椅出来,到慢慢可以自己走。

三只便由他照料,苏怜茵也因此而离开了。

她走这天,我们所有人一起去送她,她仍然跟平时一样,不跟我做必要之外的对话。

但对三只明显恋恋不舍,抱着他们时,眼眶都红了。

不得不说,三只是很幸运的孩子。

他们总是被人喜欢,而且除了权御之外,其他人对他们的喜欢好像总是与我无关,苏怜茵就是个例子,她对我的讨厌已经不是“比较”而是“非常”了。

苏怜茵走后,三只就交给了繁华。

因为我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发烧,住了一阵子院后,医生说我必须得在家休息,避免忧虑。

于是我被要求不准做任何事,只负责在家休养。出院后,繁华又给我们换了一栋别墅,说是怕我睹物思人。

新别墅不是我爸爸喜欢的那种风格,而是科技感十足的现代风格,位置在山里,房子后面就是瀑布,还养了不少动物。

整间房子都用了最新的技术,一切都可以根据主人的意愿变化,和我小时候幻想的未来居所几乎一模一样。三只自然也是喜欢的,整日玩得不亦乐乎。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虽然也想外公,但终究还是会被新鲜事物吸引。

我就没办法如此,尽管我告诉自己,我应该振作,可行动上就是难以做到,尤其是真凶还未被找到,想到不忧虑,似乎都没有办法。

之前,权御是每天都过来的,范伯伯也不反对,甚至对我说:“你爸爸不喜欢他,主要是为了你的幸福,而不是对他这个人盖棺定论。你也不必就此不给他机会。”

我问:“那您希望他像繁华这样住进来吗?”

“呃……”范伯伯笑了,“繁华之所以能留在这儿,是因为他早就住进来了,是你爸爸信任他,而且他一直受监控,知道他肯定没参与这事。伯伯是希望你不要这么自责,自责不是你爸爸希望看到的。”

虽然他这么说,我还是没有把新地址告诉权御。

在见过几次心理医生后,我的确感觉自己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对于我爸爸的事,也稍微有些释怀。

我开始能认真地陪在孩子们的身边,而不是动辄就想痛哭,也可以看看电视,不会感到莫名的焦躁。

这天,我打开手机看新闻,最上面的头条是:FH技术团队出走,FH帝国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