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同时,穆安安便朝我伸出手:“给我看看。”
其实,这几次穆安安来,我都几乎没跟她说话。
我不可能放下她出卖穆氏的芥蒂。
但毕竟余若若站在这里,我不想她笑话我们姐妹不合,便将协议交给了穆安安。
穆安安拿着协议翻了翻,皱起眉,拉开抽屉丢了进去,说:“我们知道了,就请余董事长离开吧。”
“不行哦。”余若若甜笑着说:“我们家要求现在就要签,还得赶时间去换离婚证,免得她提前死了,钱可就到不了账了。”
穆安安说:“我们得考虑考虑。”
“你就考虑自己的离婚案吧。”余若若笑着看向我,“是三姨要我来的,字也的确是华哥自己签的,她说你知道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伸手想打开抽屉,穆安安却按住了,冲我使眼色。
我只好对余若若说:“请你出去等我十分钟。”
余若若一出去,穆安安立刻说:“这协议不能签。对繁华来说,妻子去世,他对外炒作爱妻人设远比他抛弃重病妻子的消息来得体面!事出反常必有妖,要等繁华自己来跟咱们说。”
我说:“这是说好的。那天他带我走之前,就跟他三姐保证过了,回去以后就听她们的。”
穆安安说:“但是……”
“协议是谁拟的不重要。”我说,“如果咱们不签,他们就会拔爸爸的管子。这上面的东西我都留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待爸爸。”
穆安安没说话,掏出了手机。
拨了好几遍,气呼呼地放下了,说:“繁华不接电话。”
“不用打了。”我说,“他要娶新人。”
如果我死的消息放出去,那对繁华来说,宣传爱妻人设当然好过抛妻人设。
但前提是,这消息能被放出去。
对莫家来说,他爱妻还是抛妻并不重要,越少人知道他有过这个妻,才更重要。
即便是在资讯如此发达的今天,这种八卦新闻,只要资本下场,就肯定能压得一点水花也泛不起来。
除非穆安安愿意买水军炒作这件事。
要怎么让穆安安不去炒作呢?
现在跟我离婚,分给我一些钱,这些钱必定是穆安安的。
穆安安拿了钱,自然会很“懂事”。
我死就死了,活着的人彼此都得到了好处,自然会互相让步。
而且,月底马上就到了。
带着个自由身去跟莫家订婚,他们也会觉得受到尊重。
这些事我都明白,穆安安自然也懂。
于是我拉开抽屉,签了字。
余若若再进来时,我将协议递给她。
她翻的同时,我问:“现在可以把我爸爸那边的保镖撤走了么?”
“早就已经撤走了。”余若若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想杀他的人,靠区区几个保镖也防不住。”
说话间,她已经看完了合约,揣起合约,看向了我:“离婚证很快就会送来,穆容菲,”她说到这儿,盯住了我的眼睛,露出恶毒的微笑,“祝你早日生蛆。”
我避开她的目光,捂住嘴。
余若若莞尔:“马上就要死了还装纯……比蛆还恶心的婊子。”
她说完,转了身。
穆安安立刻站起身,作势就要追上去:“你说什……”
我拉住了她。
余若若施施然走了,穆安安转头瞪向我:“她当着繁华的面也是这么骂你的?”
我说:“你出去吧。”
“你就会让我出去!”她满脸愤怒,手指紧握成拳,“你干什么了要被一个小三这样骂?你怎么这么懦……”
“她什么都没干!”
说话的是梁听南。
他和几个护士一起急匆匆地跑进来,查看着机器和吊瓶。
我说:“她没接触我,别担心。”
梁听南仍是不放心地仔细看过,扭头问站在一旁的穆安安:“你是怎么对我保证的?忘了吗?”
穆安安明显冷静了几分,说:“抱歉,阿知。我太生气了。”
“控制不住自己就不要再进来了。”梁听南命令道,“出去等我。”
穆安安和其他护士一起出去了。
梁听南摸了摸我的额头,紧张地问:“抱歉,刚刚保镖把我们拦住了。她真的没有欺负你吧?她对你说什么了?”
“只是让我签了离婚协议。”我说,“没说什么。”
梁听南一愣,随即问:“你签了吗?”
我说:“签了……怎么了?”
“没什么。”梁听南说到这儿,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说,“你再住几天,没什么突发状况,就跟我回家去。”
我把手抽出来,说:“你先说你刚刚为什么那种表情。”
梁听南弯起了眼睛:“你警惕的样子真是跟小猫儿一模一样。”
我说:“不要转移话题。”
“就是很意外,”梁听南说,“那边的医院转过来时,医护人员说送去时你们俩一直拉着手。他醒来时,得知你还在抢救,就不肯用止痛,说是怕自己睡着,想先确定你脱离危险。”
我没说话。
现在想起来,那几天就好像是一场梦。
在梦里,繁华就像个意气的少年,不管不顾地带着我“私奔”。
我被他拐到世界上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有山有海,有我们的小白兔……唯独没有人。
那个荒岛渺无人烟,因为渺无人烟,所以它的自然风光其实美得像天堂。
也是因为渺无人烟,所以那几天,我们被死亡赶着,就像在地狱。
在那里,繁华没有伤害我,他爱着我。
比我曾有过的最羞耻得幻想来的还要体贴、还要浪漫、还要炙烈。
我也还爱着他,在最后的那一晚,我甚至放下了对他的仇恨。
当然了,如今梦醒了。
他没有跟我死在一起,也不会。
他重新穿起西装,穿回他的野心,及时而精准地撇清我。
我……
我也没有机会再杀他了。
我只会在不久后死去,然后,变成他腕上的伤口。
我这样一沉默,梁听南也陷入无言,他悲悯地看着我,良久,握住了我的手,说:“来吃饺子吧。”
我说:“我把药倒了。”
“我猜到了。”他露出了微笑,抚着我的脸,轻声地重复,“来吃饺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