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1章 变化莫测的光(二)

在大规模扩建之前,伦敦其实是一座很适合散步的城市,柯南道尔小说里的福尔摩斯很喜欢散步,连路易十八到了伦敦后也打扮得和英国人一样,在泰晤士河边散步。

有一次波拿巴带着乔治安娜去了肖蒙山丘公园散步,杜伊勒里园的人太多,卢森堡公园里到处都是“熟人”。

他有一个梦想,在巴黎建设一条享有盛誉的豪华步行场所。

在旧时代,就已经有了开辟一条从东到西,贯穿巴黎的凯旋路线,但实际上从未实现。

不过波拿巴并没有打算将里沃利街当成凯旋的路线,有一天迪罗克睡得半梦半醒,忽然被外面施工的动静给惊醒,从杜伊勒里宫往外一看,方丹和柏西埃正在破土动工,当时是凌晨五点。

他们大概500来人,干劲很足,当迪罗克穿好衣服问他们怎么回事时,原来前一天晚上11点,波拿巴召见了方丹和柏西埃,让他们修一个凯旋门,这么短的时间当然没有预算和设计图。

塔列朗说,不要随便盖章,不要随便把他的意志发布出去就是这个意思。

里沃利街的建设从1801年就开始了,方丹和柏西埃的规划,是以里沃利街做一条中线,做完全对称的新古典主义建筑,严肃中流露着优雅。

卡斯蒂廖内街是一条短街,和浩大的里沃利大街比只是个小工程。

葡月暴动的时候拿破仑就在这条街的拐角所处的圣奥诺雷街与平民激战,西耶斯写的宪法中明确指出军队不可以袭击平民,他用大炮轰击了平民。

当时他因为曾加入过雅各宾派而闲赋,如果按照正常进程,这片区域全部都会拆毁,包括雅各宾派俱乐部所在的多米尼加修道院。

原本没有卡斯蒂廖内街,在里沃利战役期间有个叫卡斯蒂廖内的战场,同时这个名字是一个意大利作家,他写了一部《廷臣论》。杜伊勒里宫的房间都是给部长们准备的,他们半夜都会被叫起来开会,以前旧宫廷很多廷臣都会住在距离宫殿不远的地方,那条街的建筑将来都是给“廷臣”们准备的。

方丹他们还打算给这些建筑间加设拱廊,这样的长街拱廊所需要的钢铁就不是蒙马特高地的全景拱廊那么一点了。

不论是波拿巴还是乔治安娜都预计错了一点,英国矿工和钢铁工人不会因为活太多而罢工闹事的。

重新恢复钢铁进口征税,甚至是高关税壁垒可能导致的结果是更多英国议会议员不再倾向和平,因为钢铁和煤矿的领地一般都是贵族所有,不论是英国还是法国。

炮弹和大炮重铸的工作都没耽误,反正做都做好了,那就用。

从南非实行的租地农场制来看,广袤的农场只适合发展畜牧业,不能和英国的圈地运动一样农牧业一起发展,当然这和美国得到新土地后怎么发展没什么关系,在自己的土地上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偷地图是间谍的工作,从来没有听说谁主动把自己国家的地图献给外国人的,而且还是用精密的测量技术勘测过的。

美国南方人虽然在南北战争中输了,他们的警觉性和军事素养还在。献地图和献城基本上是一个意思,有个“图穷匕见”的成语,荆轲带着割让的城池地图接近秦王,把鱼肠剑藏在地图里面。

独立战争好像是美国人赢了,奥哈拉还把剑给了华盛顿将军。

长期与意大利人做生意的英国人已经感觉到了,公制单位和英制单位换算起来多么不方便,艾奇沃斯其实也是在变相推广英制单位。

但乔治安娜预料肯定会有人将勘测的地图交给银行家们得到贷款,参加过战争的人很难回到日常生活里去了,巴黎街头那么多流浪的士兵,有一次他们碰到了一个缺了一条腿的士兵,波拿巴让他自己站起来,不要再躺在地上乞讨了。

他后来加入了烟草公司,干起了手搓卷烟,和荣军院里做制服的残疾军人差不多,他只是脚没了一条,双手还是好好的。

那些水文站基本上都选在富庶的地方,如果有一根弦永远紧绷着,不能和其他人一样放松,那就去干需要警戒的活。等荣军院里空出位置,街上的老兵就能进荣军院里修整了。

“无政府”并不总是坏事,比如英国工人为了自救而组建的合作社,那是他们自发形成的,他们互相帮助、共渡难关。

街上的流浪汉也是“自由的”,不过普通市民更觉得他们影响市容,需要警察将他们赶走。

这一点富歇也没干,比起这些老兵聚集起来,他们就这么闲散着在街头呆着与他毫无关系。

少管闲事是一种生存方式,如果英国傲罗不跑到法国来抓捕格林德沃,莉塔莱斯特兰奇一个待嫁新娘还会死么?

是莉塔莱斯特兰奇毁了格林德沃的骷髅头,如果有骷髅头在,格林德沃的恶魔之火或许不会失控。

还有,巴黎是法国人的城市,需要外国人的保护?

现在想来,即便巴黎又要陷入大混乱,甚至波及整个欧洲,和一个住在地图上无法标注地方的人有什么关系?

她不像德斯塔尔夫人那样需要巴黎,巴黎也不需要她,那她走就是了。

但是当她看到脖子上的眼睛形状的挂坠,又觉得恋恋不舍。

昨晚波拿巴是她那儿睡的,却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妹夫,缪拉的请求他不会答应,哪怕缪拉跟困兽一样,在米兰豪华的宫殿里转来转去。

这样的驻军司令肯定会出事,乔治安娜都想改行程,从瑟尼山路到米兰,然后从随便哪个港口坐船回马赛。

那些“正统派”、“奥尔良派”其实很容易理解,国王回来了,以前的那些特权也会回来,他们之间的区别,在于奥尔良派与伦敦的联系。

马丁先生说乔治安娜让他想起了贞德,真是胡言乱语,谁见过英国来的贞德,间谍还差不多。

交代完“后事”,乔治安娜就离开了塞纳河管理局,去往巴嘉蒂尔园。

洪水需要一个泄洪口,它紧挨着塞纳河边,周围又没有住宅区,应该很适合。

好像她以前想过,如果要逃走也要在巴嘉蒂尔乘船,为什么是巴嘉蒂尔呢?明明有那么多宫殿。

她坐在马车上回头看了眼杜伊勒里宫的方向,心里有许多不舍。

但是时候该走了。

她掉转头,看着前方。

这一段法国之行是她人生中最宝贵的回忆,她不会删掉它的,不论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