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利昂在葡萄牙语中的意思是“狮子山”,平时塔列朗称呼拿破仑都用雄鹰,这次他让约瑟夫转交的信上却用了雄狮,毕竟鹰的叫声再响,也不如雄狮咆哮的声音可怕。
“他的心情怎么样?”乔治安娜上马车后问布干维尔。
“你先看看这个。”布干维尔将一份地图交给了乔治安娜。
她下意识地将它打开。
这是一副世界地图,不过关键是它是椭圆的。
“我上一次执行环球航行任务的科考目的之一,是测量地球扁率,1672年的时候,有几个物理学家被派往卡宴,他们确定了这种认识,接下来被牛顿证实了。”布干维尔说“国王还派过移民去卡宴,而非仅仅流放人,他试图通过各种途径弥补因为忽视海洋而长期蒙受的损失。”
乔治安娜将地图放了下来。
布干维尔搓了搓手。
“上次我提起了直布罗陀的新总督,他叫查尔斯·本内特,过去法国的军官都是贵族,而且几乎都是仪表堂堂,他也是一样的。”
“除了外表,他还擅长什么?”乔治安娜问。
“他是个音乐家。”布干维尔说。
“音乐家?”乔治安娜惊讶地问。
“直布罗陀守军士气低迷,约克公爵认为他可以提高士气,另外他为人清廉,可以协助海军大臣对直布罗陀防务进行整顿。”布干维尔说“上一任总督倒卖了不少物资……”
“我知道,他还赌债去了。”乔治安娜将地图给卷起来。
“西班牙人打算趁这个机会抢回直布罗陀。”布干维尔说。
乔治安娜看着他。
“你不怕我把这个情报告诉英国人?”许久后,乔治安娜问。
“您觉得这可能实现吗?”布干维尔问。
乔治安娜又把卷起来的地图展开。
直布罗陀海峡有两个角,英国人占领的是位于西班牙领土上的一块,海峡的另一边则属于摩洛哥,那片区域还有个名字,叫马格里布,意思是“日落之地”,在很长一段时间被认为是世界的尽头。
“两个日不落帝国在日落之地开战,真有趣。”乔治安娜冷笑着“这么有创意的主意是谁想的?”
“您认为呢?”布干维尔问。
乔治安娜不觉得西班牙会听拿破仑的话真的去夺直布罗陀,就算它现在的总督是个白痴。
所以她如果告诉了英国人,西班牙人有这个计划,并针对这个情报有举动,那么没有想法的西班牙人反而会认为英国人要搞事情,比如那位姓氏中有斯图亚特的阿尔巴公爵。
撒丁岛并非一直以来就有皮埃蒙特的主权,而是萨伏依王朝根据伦敦条约,建立了一个几乎统一了亚平宁半岛的意大利王国,国王并非拉丁贵族,而是迁徙来的勃艮
西班牙人失去直布罗陀也是因为条约,他们遵守了条约,不像英国人,签署了亚眠条约却不从马耳他撤走。
“他要气死了。”乔治安娜低声说。
布干维尔却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她气愤地反问。
不过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马车已经停在了海军府的门口。
“到了。”布干维尔轻松地说,推开车门下了车。
那是一幢洛可可风格的建筑,当布干维尔出现的时候,“路过”的海军都盯着他们看,连手头干的事都不做了。
她瞪了其中一个人一眼,然后加快脚步跟在布干维尔的身后上了二楼。
在一间会议室里,波拿巴一个人在里面抽着烟斗,表情阴沉地像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乔治安娜小姐来了,元首。”布干维尔在门口说。
“需要我请她进来吗?”波拿巴挑衅一样问。
布干维尔让开了半步,将乔治安娜推到了前面,然后自己离开,将门给关上了。
这时波拿巴站了起来。
之前在酒店里她没注意到,现在才看出他确实在服丧,穿的外套是黑色的。
他本来不高的,因为背光站着,影子特别高大,好像一下子长高了几英寸。
“你什么意思?”他质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乔治安娜问。
“朱利安乌弗拉尔,你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耐心”地问。
“你问过他吗?”乔治安娜问。
他没说话,默默地吐出一口烟,看起来像是即将喷火的龙。
“伊壁鸠德说,任何形式的享乐自身绝不是恶,但后续带来的痛苦比享受到的欢愉强烈地多,这样的享乐就是恶。”她看着他的眼睛“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他平静地说。
“招惹我这样的女人。”她冷着脸说“除了长得漂亮外,你还看上我什么?”
他冷笑起来。
“不要转移话题,你把话交代清楚。”
“我跟他打赌,让他学你一样往酒里兑水,他不愿意,于是我给了他不能拒绝的理由。”乔治安娜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下“于是我们聊起了圣路易,还有酒神的规则。”
他吸了一口烟,然后也坐下了。
“你为什么让他学我?”波拿巴问。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跟我说说,你之前在怀疑什么?”乔治安娜问道“我中午才和你睡一觉,转头又找别的人?你当我是什么人呢?”
他哑口无言,没有刚才那种恐怖的气势了。
“我感谢你的慷慨,利昂,但你要是让我去主持伏尔甘,你肯定会经常听到类似的事情,我不想总是被怀疑,也不想你不怀疑,因为狼来了喊多了,真的有狼来了,再喊就没人信了。”她翘起一条腿坐着“等从意大利回来后,让波琳娜来主持怎么样?”
“你随意。”他冷冷地说。
“我不是拒绝你的好意,而是人心这种东西经不起实验。以前西弗勒斯给我自由,他以为那是我想要的,可是那种人人想要的东西,不一定是我想要的。”乔治安娜挑战一样看着波拿巴“我以后也要往酒里掺水喝了,土包子。”
他没有和读书时那样跳起来和人斗殴,而是静静地观察她。
“因为圣路易的节俭,还有酒神的节制,如果有人再嘲笑你的话,你就这么告诉他,我敢肯定他看的书没你多。”乔治安娜说。
他笑了起来,朝她招手。
“过来。”
她摇头。
“我可以忍受和你一起被人嘲笑,但没有办法忍受奴隶制,我给那些士兵制作护身符,是因为我以为他们去收复失地,没人跟我说要恢复奴隶制。”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不会和一个奴隶主过日子,不论他有多迷人。”乔治安娜站了起来“作为家人,确实该容忍彼此,但我有一个朋友,他选择了离家出走,在外面他一样找到了家人。”
“你不需要到外面找家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平静地说“这次你和波莱特出去玩注意安全,我派猎骑兵保护你们。”
“马穆鲁克呢?”乔治安娜问。
“他们不敢,以为我要把他们送回埃及。”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生活不全是幸福和胜利,也充满了辛酸和泪水,与其担忧酒喝多了会不会宿醉头痛,我更怕连开酒的勇气都没有,哪怕是苦酒,我一样会干了,胆小鬼。”他揶揄地说,像是在报她叫他“土包子”的一箭之仇。
她朝他做个鬼脸,然后离开了。
但当她把门打开时,门外全是偷听的。
“也不怕我们说的是军事机密。”乔治安娜怒气冲冲地对他们说。
周围全是起哄的口哨声。
她挽着布干维尔的胳膊离开,他也满脸笑容。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回去?”布干维尔问。
“不,我要找一个人。”乔治安娜冷着脸说。
“谁?”
“约瑟夫·富歇,他今天在警察局吗?”
布干维尔严肃起来。
“你不知道他在哪儿,还是不敢去找他?”乔治安娜冷笑着“船长?”
“别质疑你的船长,水手。”布干维尔笑容满面地说“走吧,我刚好看到他。”
接着他就带着乔治安娜离开了海军部,却没有上马车,而是朝着卢浮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