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8章 残酷剧场(上)

和卢浮宫馆藏的油画相比,不论是水彩还是水粉画,看着都显得有些“寒碜”。

不过刚才外面那副画如果用油画来表达,肯定重量惊人。

在避开众人后,玛蒂尔达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空房间里。

这真的是个空房间,除了两张椅子以外一无所有,当然除了光可鉴人的木地板,以及天板上的吊灯和装饰。

拉纳担当近卫军团长的时候挪用了公款给自己的新房搞装修,他装修的风格就是巴洛克式的,再加上瓷器、家具,他多年的积蓄就不够用了。

他妻子的娘家是开银行的,不过“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妻子出钱装修新家呢?

“宠儿”们不缺那点军饷,参加在巴黎圣母院举行的复活节仪式后,他们还和前长官开玩笑。

“夫人,您想听什么?”玛蒂尔达在他们落座后问。

“你去问问,有没有人会唱亨德尔。”乔治安娜说。

玛蒂尔达领命走了。

“谁是亨德尔?”马丁先生很小声地问,虽然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亨德尔是个英籍德国人,他擅长巴洛克式曲风。”乔治安娜轻柔地说“您会意大利文吗?”

“当然。”马丁先生说。

“那可正好,我不会,等会儿您跟我说说他们唱了些什么。”乔治安娜说。

马丁先生笑了起来。

这时玛蒂尔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演员。

“夫人想听什么?”玛蒂尔达问。

“你随便挑一首吧。”乔治安娜对女演员说。

“不用伴奏吗?”马丁先生说。

“亨德尔的歌都是清唱的。”乔治安娜说。

他恍然大悟,然后视线转向了前方。

女演员走到了两人视线的正中央。

“我就选一首我最擅长的了。”女演员说。

“请便。”乔治安娜说。

女演员深吸一口气,然后用美声的唱法唱了起来。

“让我痛哭吧,残酷的命运。”等女演员唱完一段后,马丁先生低声说“多么期盼自由的来临……”

人间的苦难无穷无尽,对我这样的痛苦无人怜悯。

让我痛哭吧,残酷的命运。

多么期盼自由的来临。

整首歌其实翻过来覆过去就这么几句歌词,节奏又慢,如果是没有耐心的人,根本没法坐下来听。

乔治安娜叹了一口气。

她曾经听兰恩将军说过,有两个镖骑兵为了一位女士决斗的事,他们都想得到那位在沙龙里认识的女人的青睐。

后来有一天,军衔较高的那位镖骑兵当着军衔低的那位镖骑兵的面,将那位女士带走了,军衔低的那位觉得那是对他的羞辱,接着就向对方发起决斗。他们没约时间,也没约地点,就在楼下的院子里决斗,最后军衔高的那个血溅当场。

伏尔泰说西班牙斗牛士表演是为了献媚女人,在乔治安娜所看的书上则说,不论是浪漫、骑士风度、“大手笔”,甚至是决斗时展示的“英雄气概”都是爱洛斯引起的。

如果有人在大街上看过,就会发现这个时代军人的军装非常醒目华丽,在贫穷的街道里与周围衣衫褴褛的平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古希腊人崇尚o体摔跤,修昔底德认为这是希腊民族区别于野蛮民族的标记(hallark),公民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公正平等地竞争。

女人的衣饰打扮都有“修正”的作用,等卸掉了这些,真实的情况比想象中差很多,这就难免升起失望之心了。

裸代表消除“愉快的幻觉”,回归理性。但在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是知道耻辱后,才穿上衣服的。米开朗基罗在西斯廷画的壁画可不是在乡下别墅里那种可以“任意发挥”的。

明明女演员唱得不错,乔治安娜却觉得昏昏欲睡,可能这种慢悠悠的音乐确实催眠。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觉得仿佛有人吻了自己。

这里除了马丁先生还会有谁?

她一下子惊醒了。

接着她看向马丁先生,他正如痴如醉地听音乐,好像刚才她真的做梦了。

“不可抗力”还包括“不可预见”,就比如一个木材供应商,他与建筑商签合同,建筑商也没想到自己的款项也收不回来,如此他就不能付钱给木材供应商了。

然后她想起了

那时杜伊勒里宫刚修好……不过她除了视觉以外,没有闻到任何气味,可能是因为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不深,只是一个“过客”。

她当时是跟着西弗勒斯走的,他去哪儿,她就跟着他去哪儿。

她曾想过,哪怕是地狱也跟着一起去的。

如果有天她站在复仇三女神的面前,她们会判她去哪儿呢?

或许她已经在地狱里了,塔尔塔罗斯地狱就是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获得爱情的前提是美丽,她学会瑜伽正是因为休息室里的孩子们不敢去魁地奇球场,在休息室里“运动”。离厨房太近、吃饱喝足的代价是他们穿着瑜伽紧身衣,勒地就跟某个轮胎广告的标志一样。

提香的画里,儿时有很多同伴,长大了一些则是一男一女,老了孤独一人。

小孩子的爱或许包括怦然心动和屏住呼吸,却不包括那种渴望依恋和拥抱某个人的强烈欲望。

共同的外敌可以让城邦里的人团结起来,像罗马人面对迦太基的汉尼拔。

当汉尼拔被赶走,罗马人或许为了胜利而庆贺相拥,或者像乔治安娜被赶出杜伊勒里宫时,法国人那样欢呼。

所以你看那么多书、懂这些有什么用呢?

同样是经历了美国革命,英国通过改革关税等措施,挽回了财政赤字,而法国则没有,王后成了“赤字夫人”。

如果按照伊壁鸠鲁主义,拉纳欠了钱,波拿巴为什么不帮他还上?他们不是朋友吗?

于是她这个“多余的人”又想起了一家人,他们因为在圣多明戈投入了所有的资产,又因为战争失利而损失惨重,波拿巴就帮了他们。

当然她说了出来也没意思,别人只会认为她在为暴君说话。

女演员唱得不错,不过她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她现在连哭的心情都没有,好像泪已干涸。

“换首曲子吧。”等女演员唱完后,乔治安娜对她说。

“夫人想听什么?”女演员问。

“费加罗的婚礼怎么样?”马丁先生说。

乔治安娜微笑着。

然后马丁先生就让女演员唱起了那欢快的曲子。

sciach’iopian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