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波拿巴管理比利时的财产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实际上他在比利时的资产除了那座从查理大公买来的城堡和附属的领地外就没有其他的了,远不如欧仁在意大利替他打理的资产。
根据新的民法典的相关条款,租赁的房屋必须要有家具,另外还要修补窗上的玻璃、室内破碎的地砖、门、窗户、铰链等等,大概就是类似费尔奇干的工作。
50万法郎的租金本来是要承担这些费用的,现在都给被布朗了,她要上那儿去找钱作为支付工人的工钱和材料费。
大人物们当然不会去在意这些细节,他们还有大事需要决断,魔法部不是有个家养小精灵权益办公室么?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办公室主任,在圣诞假期后上班头一天,各个部门要求派小精灵去打扫,又或者哪里出现了问题需要维修的邮件就会飞到她那儿来,然后她就要为打扫房子感到焦头烂额。
阿不思要是看到她这样会怎么想她?
以前她和西弗勒斯去古灵阁的时候妖精是怎么说的呢?如果有人要你签字,它的建议是不要签任何文件,刚才她居然看都没看那些文件就签字了。
“你这样怎么能行呢?”她无比懊悔得说,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刚才在公共场合丢人现眼了,这点场面居然就把她给吓着了。
现在客人们都走了,她又将那些文件重新拿来看。
首先要区分股权和所有权,股权是股份公司的股东才有的,它和所有权很相似,却并不完全等同,比如列谦城堡,它的所有权属于波拿巴,他可以找乔治安娜维护,也可以找一家专门维护城堡的股份公司,这个公司有好几个股东,他们可以决定谁来运营这家清洁公司,却不能投票把波拿巴给换了。
大股东掌握了绝大多数的股票,他可以进行决策,当他手里的股票因为各种原因,比如遗产分割而变少了,比他小的股东成了最大的股东,决策权到了他的手里。他只能管理他那个公司怎么运营,不能管波拿巴把这个城堡拿来自住还是租凭给别人当办公室,所有权有处置权,股权只有“资产受益”和“重大决策”权,但这个“重大决策”只是换一个供应商和施工队维修城堡,他们是管不到列谦城堡里的银行家们怎么决策比利时工业发展方向的。
《社会契约论》是法国大革命的指导纲领,卢梭在书中说,一切法律之中最重要的法律即不是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刻在铜表上,而是铭刻在公民的内心里。
除掉浪漫主义的因素,契约是很重要的,坎坡福米奥和约中有一条规定,查理大公的领地仍旧保留归他,拿破仑花了100万法郎买下了那块领地,主权发生了变更,就跟法国购买科西嘉岛、美国购买路易斯安那州有点类似,最贴切的比喻应该是亚眠合约中锡兰割让给英国,法国给了国王补偿。在比利时境内还有类似的大大小小属于各位公爵、选帝侯、主教的领地,战争结束后继续用军事手段不是高明的,却可以用购买的方式来将它们买回来。
买那么大的领地才需要100万,布朗张口就要50万,但是她只要想到都柏林海关选址过程中遇到的事情,就明白这笔费用必然涉及到贿赂。英国下议院实行一人一票的方式,不会由于他个人财富的多寡影响。这个新成立的比利时工业信贷银行也是一人一票制,不论投资者投入多少资金他也只有一票,只是他在分红的时候会多分一些。
除了有波拿巴签字的特许证,另外还有其他的证书,由公证人按照双方的规定制作,还有专门的明细记录证书所含内容,反正签订这个合同有很多法律专业的人士,她就不需要担心合法不合法、违背契约怎么办的问题了。上帝不惩罚你,也会有别的人惩罚你。
在卢梭的社会契约论第一卷第三章中有这样一句话:强者不会永远都是强者,自始自终得主宰别人,除非他把武力变成权利,将别人的服从转为义务。
卢梭用了在森林里遇到强盗拦路抢劫做比喻,在武力的强迫下他会乖乖交出钱包,但是倘若他有办法保住钱包,他还会将钱包交给强盗吗?
强盗手中的枪毫无疑问就是“实力”,没有“实力”的“权利”一词是毫无意义的。
服从掌握实力的人吧,如果这句话的意思是“向武力低头”也是多余的,大多数人都不会违背这条道理,但如何保障实力一直强于他人呢?
曾经的罗马现在也变得只留下废墟,罗马的城镇被蛮族统治,强者不会永远都是强者,一旦他失去实力,曾经向他低头的人会把头抬起来。普鲁士、巴登都不再向神圣罗马帝国称臣了,这些选帝侯国一个个脱离它,神圣罗马帝国就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奥地利皇室。
除非他把武力转变为权利,将别人的服从转为义务,人们只有义务服从合法的权力。
在拿破仑的身上,她看到了尼采所说的日神和酒神精神,日神能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幻境,就像他的安特卫普港口、乌尔克运河、新的巴黎城市规划计划,它好像是可以实现的,问题是能实现么?
战争会抽走金钱和人力,酒神的精神是在《悲剧的诞生》中出现的,尼采觉得酒神精神是纵情妄为,它是“非理性”的、带有破坏力的,酒神所及的地方日神溃败。如不想个体自我毁灭,就要与宇宙融合,那就势必要超越个人的眼界,肯定万物的生成和毁灭、肯定矛盾和斗争,用生命本身的力量来战胜生命的痛苦,而当你抗争时,你就是在痛苦中也会感觉到生命的欢乐。
这挺难的,幸好波莫纳在霍格沃茨城堡呆过,她会找一个像加罗德这样对宫殿有管理经验的人去维护门、窗,会找乔万尼那样的室内设计师进行装潢,甚至还会将城堡周围的领地开发成小镇,让租客们更加舒适。
不过她不会做“房东太太”,她是草药学教授,不是干这个的!
他太容易让人目眩神迷,保持清醒,如同陷入晕轮效应,可能只有那些一开始就厌恶他、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缺点的人才能“客观”得看待他。
安特卫普港口建设需要4亿法郎,这笔钱就算是荷兰人也很难拿出来,需要放到股票市场去融资,国际市场就免不了外汇兑换,这么恢弘的计划就跟加布里埃尔·乌弗拉尔的“南海贸易公司”,加上北美十三州也不是他们和西班牙能吃下的。
想象力丰富和妄想症只有一步之遥,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即便钱到位了,人力资源能到位么?
隋炀帝修建大运河、洛阳,征伐高句丽和突厥,都是在隋文帝统一之后,她可不想这些项目最后变得“劳民伤财”。
人们不是不愿意用蒸汽机拉动火车,而是现在的蒸汽机连自身的重量都很难拉动,并且故障率高、能耗高,不如马拉的车更加合算。
这条路就跟运河一样,可以成为投机者的工具,连郁金香都可以被他们炒起来,要是变成密西西比河泡沫那样,他就要失信于人了。
可是羊群一旦奔跑起来就很难停下,要不然那么多人一窝蜂得投入棉纺织业呢。
“你可真不像个女巫。”
那个给她戴上镣铐的美国肃清者说。
她看着他,此刻他看起来也不像传说中的肃清者。
“你来这儿干什么?”她问。
“有人付了钱,让我打探消息。”
“他们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你爱谁多一些?”肃清者问。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低头看着那些文件。
“如果没有西进运动,我们就要少很多乐趣。”肃清者说“但是欧洲如果打仗的话也一样。”
乔治安娜抬头看着他。
他拿着手里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走出了房间,离开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