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女人逛街的时候,男人其实都不想去,就连小男孩儿也是这样。但男孩的爸爸至少可以借着剪头发、刮胡子当借口,跑到理发店去呆上那么一会儿,要么躺在理发凳子上睡一觉,要么坐在等候区,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报纸,小男孩儿则被妈妈牵着手“陪”她逛。
“为什么你不找妹妹!”小男孩儿向妈妈抱怨着,妈妈却给他试穿了一身女孩子穿的裙子,接着她告诉他。
“因为你没有妹妹。”
古尔丁说的伦敦普通市民的生活对上流社会的人们来说很新鲜,但有些人只是礼节地微笑着,那场面让乔治安娜想起了泰坦尼克号里罗斯的妈妈和美国来的淘金暴发户茉莉在一起的场面,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上次和西弗勒斯一起去逛菜市、吃生蚝,心情顿时复杂难明。
她喝了一口酒,刚想走开的时候却发现了斯坦利,他正在看着她。
“嗨。”她笑着跟他打招呼。
斯坦利走了过来“你错过了精彩的部分。”
“什么精彩的部分?”她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在商量成立非洲贸易协会,并成立探险队到刚果河探险。”斯坦利说。
“刚果?”
“假设这是刚果河。”斯坦利在虚空中划了一下,就像是画了一条蛇“河的两岸分别属于葡萄牙河法国。”
“法国在刚果有殖民地?”乔治安娜惊讶地说。
“是葡萄牙人首先发现的刚果河,他们来到刚果河口的时候发现海水中的含盐度变低了,知道这条河不会小,但他们只在海滩上转了一圈就回国了,并没有向内陆发展,紧接着来的就是法国人,他们不仅在刚果河口建立了教会,还顺着刚果河修建了军事设施。”
她忽然明白拿破仑为什么会忽然喝热可可了。
“琪亚拉在哪儿?”
“我送她回去了。”女拳击手冷笑着走了过来“省的再继续听闲言碎语。”
“是你跟我说的……”
“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你,他们确实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古尔丁打断了乔治安娜“我可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
乔治安娜面无表情。
“琪亚拉很快就要有未婚夫了,他们都是艺术家。”古尔丁说。
“他这次参展了?”乔治安娜问。
“不,他擅长微型画,瞧。”古尔丁将一个挂坠盒打开,里面有一只眼睛“这是科斯韦画的。”
“科斯韦就是琪亚拉的未婚夫,他为威尔士亲王工作。”斯坦利忽然说“每次王储爱上一个美人,就要送一副自己的微型肖像画,分手后她们又把肖像画还给威尔士亲王,他又把这些肖像画送给新的女人。”
“难以置信。”乔治安娜嘀咕着。
“亲王在资金上有点问题,不能总找科斯韦订购肖像画,不过他给琪亚拉的父亲在伦敦开酒店给了点方便,这才是他们的主要生活来源。”古尔丁将挂坠盒关了起来“也有人说琪亚拉和亲王有暧昧,不过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乔治安娜有点不明白。
“虽然有人质疑她女画家的身份,但没人说琪亚拉的作品是靠别的途径在皇家美术学院展出的,她是个天才。”斯坦利说。
“她之所以参加这次展览,是因为听说透纳也参加了。”古尔丁说“他们是同龄人,但透纳的名气要比她大地多。”
“哦,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乔治安娜回忆着,但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斯坦利和古尔丁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
“今天在凉亭里给你画画的那个画师,他就是透纳。”古尔丁说“他在卢浮宫呆过一阵子。”
乔治安娜想起了那个金发的年轻人,她还以为他是个学生。
“琪亚拉喜欢画奇幻故事,透纳爱画天灾、阳光和大气。”斯坦利说道“波里想把他画你的那副画买下来,但他不肯卖。”
她睁大了眼睛。
“Myheartispierbsp;byCupid,Idisdaallglitterggold.Thereisnothgbsp;sole,butyjollysailorbold.”古尔丁忽然唱了起来“你可真有一套。”
乔治安娜夸着脸,皱紧了眉。
“也许可以用克洛德·洛兰的画和他交换,那是透纳最喜欢的艺术家。”斯坦利说。
克洛德·洛兰是法国路易十四时期的宫廷画家,他和鲁本斯一样有好运气,活着就受到了承认,在凡尔赛的墙上有不少他绘制的壁画,卢浮宫里就更多了。
也许透纳是个天才,可是他的一副写生画值得用克洛德·洛兰的作品交换么?
“我要去问一问。”乔治安娜低声说。
“别毁了一个天才。”古尔丁说“你知道他可以做到。”
乔治安娜看着古尔丁的眼睛,她看起来认真极了。
这时有人将古尔丁叫走,只剩下了乔治安娜和斯坦利。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斯坦利故作轻松地说。
“说到刚果。”她喝了一口酒。
“如果我去刚果,谁去伯明翰谈购买蒸汽机的事?”斯坦利说。
乔治安娜盯着他“你要去刚果?”
斯坦利看了一下四周,接着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通过承认葡萄牙在刚果的殖民地,英国争取到了去巴西贸易的机会,欧洲人习惯依靠海岸线的长度来考虑非洲的价值,却对广袤的内陆一无所知,葡萄牙人想通过探险,确定刚果能不能和他们在非洲东西海岸的殖民地连起来。”
“只是因为这样?”乔治安娜问。
斯坦利看了一下周围“我听说今天美国禁酒协会的人来了?”
“我只听说采访的时候提起了他们。”乔治安娜说。
“我刚才说的那个非洲贸易协会是反对奴隶制的,如果我们承认他们,他们就承认我们。”斯坦利说。
“你们互相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非官方组织。”
“报纸,记者,你是想成为照顾孤儿寡妇的圣女,还是纵容人酗酒暴力的魔女?”
“真难以置信。”她嘀咕着。
“波拿巴的权力还没到美国,他可管不了美国的报纸怎么写。”
她无话可说。
“你现在看不出来,但拿破仑会把你拽进地狱里的。”斯坦利低声说“他是个魔鬼。”
“我想买琪亚拉的那副画。”她微笑着说“关于斯库拉的,你知道么,真正的女巫是不会向斯库拉下毒的,如果她真的想要那个渔夫的爱的话,她会对他用爱情魔药。”
斯坦利有点愣住了。
“我知道有的人不会相信,但这不是因为它不存在,或许是因为他不值得女人对他用魔药。”乔治安娜笑着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她就不再保持仪态,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般,靠着柱子蹲在了地上。
她曾经嘲笑别人,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笼子飞出来,换成了温室那么大笼子里的飞鸟,她看似自由了,其实还在温室里。
这时她无意识地唱起了一首歌,是刚才她听到的中世纪小曲儿,是用那不勒斯语、希腊语、西班牙语唱的,歌曲的名字叫《三只人鱼》。
海洋所告诉你的,你要将它铭刻胸膛,直至你魂归海港
海浪啊海浪,接踵而至,毫不彷徨,如同我无尽的痛苦悲伤
大海有多宽,沙滩有多广,我的思念就有多么的强烈,
强烈到我轻薄的喜悦无以抵挡。
北海的海底都是砂石,它们是数亿年的海浪不断拍击形成的。
父亲为女儿撑起了一片天,或者说是整个世界,那些英雄可从不会为卡吕普索停留。
她擦干了眼泪,重新站起来。
她要订购一个很大的阿特拉斯雕塑,一定要承托地对岸的卡吕普索的雕塑像个小女孩才行。
这样的雕塑应该容易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