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花之争(七十五)

举人根据尼克的描述,用手指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下了那张不知从何处来的纸条上所写的内容:

中原民族人口众多,天朝繁荣昌盛。

多地向中原民族俯首称臣,万众向中原民族致以敬意。

满族人投机取巧,占我中原,此仇不报,愧对列祖列宗。

招兵买马,揭竿起义。

组织军队!拿起武器!要把满族人赶尽杀绝!

举人写的是颜真卿的楷书,是他从东阁大学士梁国治那里学来的,他是修订《四库全书》的副总裁之一,因其在担任江宁布政使时对档案管理进行了改革,文华殿的档案也是他在负责。

一来二去,举人和他就熟了,熟了之后梁国治就向举人推荐楷书。

乾隆喜欢王羲之的小楷,写奏折还是用楷书比较适合。

颜真卿和王羲之的字谁更好也要因人而异,王羲之的笔法潇洒飘逸,颜真卿则是化瘦硬为丰韵,如同唐代的人以胖为美。

梁国治是个比较清廉的官吏,但他在临摹颜真卿法帖的时候会用绢纸,一般这种纸是用来画工笔画的,价格比较贵,主要是皇室贵族使用。

也就是说出了宫梁国治就玩不起这个,即便他的字再好,也就只能用写对联的纸上。

质郡王永瑢在乾隆四十六年的时候没有和其他皇子一起去热河,他跟以前的太子胤礽一样留守BJ监国。

八阿哥胤禩也曾被称为“贤王”,现在的八阿哥永璇则是有名的……风流郡王,他还是个跛子,据说是小的时候骑马摔断了腿,没有好利索,性格乖戾,素无人望。

除掉早夭的皇子,以及出继的永珹和永瑢,五阿哥永琪死后就是仪郡王永璇了,七阿哥两岁的时候因感染天花而死。

换个说法,修四库全书的时候和珅是个副总裁,永瑢是总裁,文华殿这块地方基本上是属于他在管的,内务府如何克扣都不会扣这个地方,为了防止书页生虫,所有的书柜都是用楠木、香樟木做的,这种木材会自己散发一种香气,不用和宋徽宗一样写字时点龙涎香。

没人想到居然会是十五阿哥,他的名次太靠后了,举人还听说过,他因为太顽劣曾经和其他皇子们一起被上书房总师傅王杰罚跪。

有人跟乾隆告状了,乾隆亲自跑到上书房巡视,看到那一幕痛感颜面扫地,便厉声斥责王杰居然不顾君臣之礼。

王杰不卑不亢得告诉他“管教了,以后是尧舜,不管教,以后是桀纣,皇上选哪个?”

乾隆想了一会儿,便换上了和颜悦色的面孔,夸赞王杰做得对,而且让皇子们继续跪下去,后来也没有处理王杰。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闪电。

这些故事由一个在街头写对联的落魄文人来讲述,仿佛梦中说梦一般,亦或者他本来就做了一个和“黄粱梦”差不多的梦,只是做黄粱梦的那个考生梦见自己金榜题名,并且最后成了国公,儿孙满堂。

举人与和珅在乾隆三十四年都落榜了,他们都没有将“吉梦”写好,最终和珅也以噩梦结局。

发这个传单的人也想的是成功,而不是失败后自己人头落地或凌迟处死的样子,否则他就不会发这个传单了。

“那个提督怎么那么没用啊!”乔治安娜抱怨着。

“你现在觉得他形同虚设影响大不大?”波拿巴悠闲得说。

“您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乔治安娜立刻问。

波拿巴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于是又接着看了下去。

尼克从捡到这个字条的时候就知道,这样的纸片哪怕只是几分钟时间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是他还是想错了,只要沾上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如果他当时将这张危险的纸片给烧了,而不是交给提督,也不会被曹曦怀疑。

关键是他无法解释纸片是如何出现在他卧室里的,他确定门窗都关上了,难道真的像董曲江在灵佑宫遇到的那个会雷法的道士,是他那样的人驱使魑魅魍魉将纸片放进了尼克的卧室里?

“曹佐领会不会是想要找人顶罪?”尼克问举人“因为他和彰宝一样抓不住犯人。”

“你不是画了一副人像给他们吗?只要抓住那个在街面上打你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举人说。

尼克联想起了那个打了他一拳的人,东方人的脸看着普遍年轻,但那个人的身高和体型看起来很像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而且他还叫了一声“哥”。

如果他被抓住了,尼克就等于杀了他,甚至他在临死前还要被严刑拷打。

可是尼克不画那副画,那么就轮到他自己。

在欧洲没有轮回,却有天堂和地狱,神会如何审判他呢?

通常公开抓捕人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尼克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在“满人城”,住在这里的人不会为了“反清复明”而谋反,所以是相对平静的。

可是这种宁静并不安稳,在这种焦虑和担心中,尼克觉得提高自己研修水平越发重要,不会讲官话只能听天由命。

这一想法让尼克鼓足勇气继续学习,并且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又过了两天,曹曦派人将尼克接到了提督府,却并不是去的后院,而是大堂,提督穿着官服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地上放着一具用白布遮住的人体。

之所以用人体,而不是尸体是因为尼克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白布只遮住了他的上半身,露出了一双脚,脚上有一只又脏又旧的鞋。

“认一认,是不是他?”曹曦指着地上的人体说。

一个衙役将白布给掀开了,露出了

“是他。”尼克辨认了一会儿后面无表情得说“他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曹曦冷漠得回答“我们在船上找到他的时候,他跳河了。”

“他应该还有个‘哥’。”尼克说。

“他没有‘哥’。”曹曦说“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

“不,我记得他喊了一声‘哥’,还有另外几个同伙。”

“你能把他们的画像画出来吗?”曹曦问。

尼克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的嘴唇微张,好像要说些什么。

“不用查了,是添弟会的人。”提督在这时说“他们假借邪教的标志发传单,故意误导我们。”

曹曦回头看着尼克“你能把他们的画像画出来吗?”

尼克摇头“太快了,当时光线很暗,我没看清。”

“你可以回医院,但你可要小心点,‘弟’死了,‘哥’可能会找你复仇,所以,你也可以继续住在我们给你安排的院子里,周围的士兵会保护你的安全。”曹曦说。

尼克很快做出了选择,他又回到那个开满了红色木棉花的小院。

在残阳下,那些红色的花显得格外鲜艳,即像火,又像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