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位于湖边的宫殿式亭子里,西弗勒斯从七把锁的箱子里拿出了冥想盆,放在了木桌上。
干燥的盆子里很快就住满了水,不是清水如泉注入的,反倒是从石头里渗出来的,他将刚收集的记忆扔进了冥想盆中,等它刚一化开就把头埋了进去。
那是个招待会的现场,地点就在植物园,柔和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撒了进来,也让原本因为植被茂密而略显幽暗的温室里变得明亮。
拿破仑崇拜腓德烈大帝,他非常注重国家的全面发展,只要是适龄的孩子都要去读书上学。当他得知许多家长要求留儿童在夏天照看牛群而不送他们入学的时候,腓德烈大帝要求各城镇雇佣专门的牧人,避免儿童因此辍学。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植物园里有乐队表演,现在表演的是长笛独奏,整个温室里回荡着舒缓优雅的“牧笛”声。
大棚里有年纪大的老师,也有稚嫩的学生,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制服。
不同于霍格沃茨的巫师长袍,这种款式的制服非常挺括,显得年轻人朝气蓬勃。
拿破仑在很多地方都要求统一,更何况他本人也是从军校毕业的,学校里不仅实行军事化管理还有督学,不论大学、地方中学还是私立学校都是督察对象,校舍、教员、学生、纪律都是他们的督导内容。
这引起了教育界和政界的争论,对于是该加强对学校的控制还是实行教育自由化争执不休。
法国中央集权式教育管理体制是否有效让伦敦很感兴趣,而且教学以前一直都是教会控制的,经过改革后,小学等低等学校还是由教会负责,而中学、大学等高等学校则根据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需求设立,卡斯尔雷子爵至少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用官员的身份来法国访问。
这种场合第一执政来了却又好像没有来,他只在招待会开始的时候发表了演讲就消失了。
在闲聊的时候卡斯尔勒子爵得知,波拿巴的妹妹波莉娜已经从圣多明各回来了,除了带回了她丈夫勒克莱尔的尸体外,她还带回了不少当地的动植物,这些都是她收集的,现在它们被安置在巴黎动植物园里。
卡斯尔勒子爵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招待会的现场。
伦敦也有植物园,用来培养王莲的温室是最潮湿闷热的。
同一个池子里还有睡莲,它们通常在晚上开放,池子周围的树上往往挂有各种造型的灯,这样夜晚赏观赏睡莲开放的人们也可以顺便赏灯了。
巴黎植物园里有一个温室,它就像是个绿色的盒子,铸铁的外面刷了一层淡绿色的漆防锈,里面错落有致得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兰花和其他热带植被,里面还布置了一些流水风景,旁边就是沙漠植物园,那里面和热带温度差不多,就是没有水,栽种的也是多刺的仙人掌。
卡斯勒尔隔着玻璃朝温室里面看,没多久就在热带那边发现了执政卫队,在尽量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他转移了几步,瞧见了一个穿着上校制服的矮小背影。
这个人他见过,就是那个发表了演讲后就匆匆离开的法兰西第一执政,他正背着手,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得朝着水池边走去。
池边有两个女孩,她们脱了鞋,将脚泡在水里,她们一个穿着天芥紫的古希腊长裙,一个穿着豆蔻粉色的纱裙。
两人挨着很近,中间放了一个樱桃派,卡斯尔勒隔着玻璃便闻到了那甜美的气息。除此之外两人身边还有一只怪异的鸟,它看起来像是没有尾羽,因此整个看起来是圆的,但它有鲜亮的黄色和黑色的羽毛。
其实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它尾巴上有稀稀拉拉,跟秃子头上仅留下的几根头发似的尾羽,随着它拍打翅膀,卡斯尔勒仿佛听到了风吹过竖琴的琴弦发出的声音。
穿豆蔻纱裙的少女手腕上有一个手镯,是麦穗造型的,上面镶嵌着黄色的宝石,那只圆滚滚的鸟扇动翅膀产生的风居然让麦穗动了起来。
穿豆蔻纱裙的少女背对着波拿巴,也背对着卡斯尔勒,露出了天鹅一样修长的脖子,上面什么都没有戴。
“哇!”波拿巴忽然大叫。
“啊!!”两个专心聊天的女孩儿都大叫起来。
恶作剧成功的拿破仑得意得大笑,完全没有刚才在人前……很撑得起场面的模样。
看到他笑得那么开心,卡斯勒尔觉得很火大,那个穿着豆蔻粉色纱裙的少女可能也是那么觉得,她有一头灰色的头发。
她在周围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最后怒不可遏得拿起了那个没吃完的樱桃派往波拿巴的身上扔,他很敏捷得躲开了。
“坏东西!”她大骂道,波拿巴毫不在意得笑着,又叽里咕噜得说了些什么,隔着太远了,而且还有玻璃挡着,卡斯尔勒听不清楚,不过他大概知道她们是谁了。
穿天芥紫的应该是孀居的波利娜,拿破仑最宠爱的妹妹,而另一个则是乔治安娜,传说中英国的克里奥佩特拉。
她很生气,双手插着腰,站在水里就和波拿巴“理论”,随着她说话,她手腕上的“麦穗”也在颤动。
这种首饰叫颤抖花,它必须要非常轻盈,首饰的底座上会有钟表内部弹簧一样的部件,这样风一吹它就会颤抖了。
“先生。”有人忽然叫道,卡斯尔勒回过神来,发现是执卫队的成员“现在这个温室不对外开放。”
“不,我只是找不到回招待会现场的路了。”卡斯尔勒说。
“我能看看你的邀请函吗?”执卫队的队员问卡斯尔勒。
卡斯尔勒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张“亚美尼亚纸”写的邀请函。
这是法国人玩的新花样,是以前为玛丽安托瓦内特服务的香水师发明的,将安息香的树脂融化在酒精里,然后用吸墨纸浸在里面,等纸干透后就有了这种香喷喷的信纸了。
之所以叫亚美尼亚纸据说是因为以前亚美尼亚人会焚烧安息香,其实其他民族的人也会用安息香,只是亚美尼亚人会让人很容易想起东罗马帝国的皇帝希拉克略,他“也”是从非洲跑到君士坦丁堡,拯救因为福斯卡尔的兵变和统治陷入内忧外患的拜占庭帝国的。
为什么要着重“也”呢?
眼前不“也”有一个从埃及跑回巴黎,拯救国家于危难中的“希拉克略”么?他虽然没有像希拉克略那样背着真十字架,却也将倒下的“十字架”给竖了起来了。
文化人阿谀奉承起来确实和那些行伍出身的不一样,反正收到这种“亚美尼亚纸”邀请函的都明白会参与什么规格的宴会,而且这种纸也不容易伪造,除了安息香外调香师还加入了别的香料,执卫队的士兵在确认无误后将邀请函交给了卡斯尔勒,然后带着他离开了那个“绿盒子”。
他在走之前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小水池,三个人已经都不见了,还有那只圆滚滚的黄黑相间的“秃尾巴”鸟。
正常的极乐鸟都有华丽蓬松的尾羽,美得撼人心魄,当它们跳起舞求偶的时候,长长的尾羽就像女神的绶带,华丽而飘逸。
刚才那只“肥啾”好丑,一只鸟居然长得那么圆,它是怎么在森林里活下去的?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它才活下去的吧,因为好多人都喜欢用极乐鸟的羽毛装饰自己的帽子、发饰。
西弗勒斯将头抬起来,此刻他还是在巴葛蒂尔花园里,只是此刻夜色已经深了。
克利切在一旁站着,是他打开了异世界的出入口,将他们给带离了那个开满了玫瑰的花园。
只是“现实中”的巴葛蒂尔花园也开满了玫瑰,哈吉已经去森林里找儿子去了,只有卢修斯马尔福在一旁默默得看着。
“她看起来怎么样?”卢修斯问。
西弗勒斯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你觉得她美吗?斯巴达国王。”卢修斯又问。
“还是老样子。”西弗勒斯缓缓得说“她没有变。”
“我去看那边什么情况。”卢修斯欠身说到,然后离开了亭子。
希拉克略虽然让混乱的拜占庭重新恢复过来却失去了叙利亚,而塞琉古一世则是亚力山大大帝的继任者。
他还有个称号——胜利者。
所以文人拍马屁真的很不一样,多丹不就凭着那只鸟赚取了一大笔金费,把售书失利的债务给还上了。
拿破仑还是和当时很多贵族一样爱当艺术家的资助人。
陷入困境的人往往有惊人的潜力。
克利切在看到卢修斯走后也隐形了,于是黑暗而华丽的亭子里只剩下西弗勒斯一个人,还有他面前色彩缤纷的冥想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