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拿破仑骑马出行而非乘坐马车会自己手握马鞭,他走路的时候耸拉着的马鞭末梢便会轻轻拍打在军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步伐很迅捷,即便是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而且他的背挺地非常直。
只是他的脑袋和单薄的身体很不成比例,尤其在戴上了那顶三角帽之后,头就显得更大了。
这种身材实在不适合雕塑和绘画,因为不符合人体的美学。
但他其实还是锻炼了身体,尤其是下肢,他的腿部肌肉线条要比上半身好多了。
陆军不同于海军,行进完全靠腿,她是这么理解的。
荷马史诗奥德赛里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描写:
聪明的特勒马克斯将饱经忧患的客人带进了他华美高大的宅邸,他们将外袍脱下,放在便椅和宽椅上,再进入仔细磨光的浴室接受沐浴。
女仆们为他们沐浴之后,仔细地为他们涂抹橄榄油,又给他们穿上毛茸茸的外袍和衣衫,然后他们走出浴室,在便椅上坐下。一个女仆端来洗手盆,用制作精美的黄金水罐向银盆里注水给他们洗手,在他们面前安放一张光滑的餐桌,端庄的女仆拿来各式菜肴,殷勤地接待外来客。
根据他们之前的赌约,如果乔治安娜赢了,拿波里昂尼就要任凭她处置。他们没有明说是有“海盗”来了算乔治安娜赢了还是没有海盗来算,反正拿破仑让她赢了。现在他就像是一条等着被烹饪的鱼,趴在一张宽大的覆盖着绿色摩洛哥皮革的椅子上,让乔治安娜给他涂橄榄油。
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就有一张光滑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大盆枣,几个面饼,还有一瓶冰镇的香槟。路易十四所修的浴室里满是白茫茫的雾气,池子里的热水驱走了严寒,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此刻正值严冬。
“用力。”
乔治安娜用掐人的力道狠狠地揉他腿上的肌肉。
此刻她正穿着一条埃及裙子,它应该是女仆穿的,很方便活动,不像拖地长裙般有长长的裙摆。除此之外她身上唯一的首饰就是一条祖母绿的短项链,她把它当成了额饰佩戴,这让“凯撒”很满意,因为据说克里奥佩特拉就非常喜欢祖母绿。
她没让未婚的女孩进入这个地方,毕竟他们现在是在19世纪的法国,不是公元前的罗马。科西嘉人对袒露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避讳,不穿衣服和穿衣服一样,反倒是穿着衣服的乔治安娜觉得不自在极了。
“你能不能别哼哼!”她停下了手,有些恼怒地说。
他回头盯着她。
“我觉得很舒服,为什么你觉得舒服的时候可以叫,我不可以叫?”
此刻乔治安娜恨不得手里有根鞭子抽在他的身上。
他侧躺着,用手撑着头,朝着她招手。
“过来。”
她现在生气极了,想要狠狠揍他一顿。
可是现在他浑身涂满了橄榄油,看起来就像是古希腊的健美运动员。
“你们英国人是不是只有看到金币的时候才会急不可耐地扑上去?”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是女孩儿,我不可以这样。”她非常认真地说“你妈妈教育你们是不是想要什么就去追求?”
“你觉得有问题?”
“男孩子没关系。”
“别担心,这里只有我和你。”他朝她伸出手。
“我希望你别把我很‘调皮’的事随便跟人说,这事只有你和西弗勒斯知道。”她很严肃地说“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谈论的话题。”
他把手放下了。
“塔罗牌里还有一张牌,太阳,它让我想起你来。”她温柔地说“有时你就像是个小孩。”
“你在奉承我?”
“我在说我此刻的感觉。”
“那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
她安静地等着他说。
“我口渴了,帮我倒杯酒来。”
乔治安娜立刻去给他倒酒去了,金色的香槟倒进了银杯里,气泡爆炸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将那杯酒递给他,但他把酒杯接过后就放在了一边,然后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倒进了他的怀里,他开始吻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每吻一个地方就说一句赞美的话。
她没喝酒,却已经觉得有些醉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怎么谈的?”他亲呢地搂着她问。
“威尔士亲王说了什么条件?”
“不是他说的条件,是沙皇帮我们周璇的,英国人可以继续在马耳他驻防三年,直到马耳他骑士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为止。”他在她耳边小声说“奥伦治公爵的索赔要求也不再计入和约里,改在柏林谈判。”
“俘虏呢?”
“威尔士亲王说用所有的法国俘虏换你一个,我告诉他,你的首相还在我这儿,你猜猜他怎么回答的?”
她摇头。
“他说,‘我再送一打给你,你要吗’?”
乔治安娜笑了。
“你也别以为小威廉·皮特是个好人,他只是目前在野,英国裁减军费却不减少海军数量,普通士兵的军饷还停留在17世纪,伙食恶劣、没有任何假期,1797年海军在泰晤士河口和荷兰暴动了,不过当时执政的是督政府,他们正在和两院发生纠纷,错过了这个议和的机会。”
“就和现在一样?”她有些担忧地说。
“现在情况不一样,英国向反法联盟支付的费用全部用的是黄金储备,此外为英国向那些为自己服务的中立国支付运费和保险都是用的黄金,伦敦银行的黄金储备已经枯竭了。”
“威尔士亲王告诉你这些?”
“他是在告诉我,英国已经无力资助保王党活动了。”拿破仑平静地说“除了奥尔良公爵其他人都住在伦敦的公寓里,俘虏则住在码头,我们的运粮船随时可以接他们走,你觉得我会那么傻么?”
“你喜欢威尔士亲王?”
“他要不是王太子可以成为欧洲最佳的喜剧演员,我看了他的部队,以新兵居多,谷物的高价已经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他可不想在法国发生的革命在英国也发生一次。”
“沙皇也去了?”乔治安娜问。
“没有,他的弟弟康斯坦丁大公来了,我真希望我也能有这么一个弟弟。”利昂不无感慨地说。
“他有什么特点?”
“听话,而且没有野心。”
“没准他是演的。”乔治安娜指着拿波里昂尼古希腊式的鼻子“你以前还不是想扮演一个严肃的将军。”
“叶卡捷琳娜女王是可怕的女人,你知道她怎么对待土耳其的俘虏?”
乔治安娜摇头。
“她下令将所有俘虏都杀了,鲜血染红了黑海,有了她做对比后,我发现英国人还有点良心。”
“我不想聊这个话题了。”她难过地说。
“在那样的女人身边长大,我想很难不变成康斯坦丁大公那样,但她是个好女王,俄国民众很喜欢她。”他用手指勾勒着乔治安娜的五官“我想要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孩子,苏格兰女王。”
“你在开玩笑还是这是王储开的条件?”
“你觉得呢?”
“除非王子疯了。”她抓着他的手亲吻“我是你的塞西莉娅,苏丹。”
“我听说卡诺瓦正在为你雕塑?”
“我完全不知道他会把我雕成什么样。”她有些夸张地抱怨着。
“告诉我,女祭司,我要怎么讨丰收女神的欢心?”拿波里昂尼又露出了那种动人的微笑。
就像特蕾莎说的,他有非常清雅的气质,看起来宛如天神。
“我以为丰收女神该手捧葡萄,但那样的话不就是酒神的女祭司了。”乔治安娜苦恼地说“波莉娜曾经扮过她。”
他终于失去了耐心,直接将她扑倒了,但是皮革躺椅上到处都是橄榄油,于是他们一起摔倒在了地板上。
“你不理我的那段时间,我就像是个将死的人。”他紧盯着她的双眼说“我没有了思路,好像灵感离开了我。”
“我觉得你上次海战是个疯狂的冒险。”
“那是因为我没用希腊火。”他微笑着说,那笑容看起来宛如魔鬼“当我一个人睡的时候,上床后我会读千年前的书籍,有时是自己读,有时是别人为我翻译,书上记录着一个个王朝如何在前一个的废墟上建立,你没告诉我希腊火,是因为你在保护英国?。”
“如果用火攻,没人能在那样的大火里生还。”乔治安娜低声说。
“我知道,阿拉伯人停靠在君士坦丁堡黄金海湾里的舰队也是这么烧毁的,我也可以用一样的办法对付马耳他的海军,我不怪你,你的心里也有旗帜,看到你就让我燃起了斗志,你能不能告诉我,太阳要是死了会变成什么?”
“碳,但要是比太阳更大的恒星,会变成铁。”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宇宙法则,利昂,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上一个恒星死去的残骸中产生的,我们血液里的铁来自那颗比太阳更大的恒星。”
“这是你瞎编的?”
“你可以理解为神秘学,这事只有极少人知道。”
“为什么你告诉我?”
“这是你的奖励。”她亲了一下他的鼻子,让他到鼻尖沾上了口红,看起来像小丑的红鼻子。
“那黄金呢?真的能用炼金术炼成吗?”他像个贪婪的国王一样问。
“那需要神的力量。”
“战神能行吗?”
“不能,那是赫耳墨斯的力量。”她抚摸着他的胳膊“就像爱神和雅典娜,掌握着不同的力量。”
“谁创造了你?你是海伦还是潘多拉?”
她用情意绵绵的眼神盯着他。
“你还是别说了。”他郁闷地说,然后低头吻她,这个吻可一点都不像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