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波拿巴式自由”

男人们在密谋着政变,女人和仆人们则在花园里打网球。

一开始波莫娜可真没认出那个打网球的年轻女孩是谁。

后来她是从仆从们的闲言碎语中得知,她就是拿破仑最宠爱的妹妹波利娜·波拿巴,一个在日后的名声不怎么好的女人。

天主教徒往往很能生,拿破仑的母亲生了十三个孩子,波利娜是第六个,和她的二哥拿破仑·波拿巴相差11岁。

就女人的角度来说,波利娜很活泼,显得有些轻浮,一点都不像一个生了孩子的母亲。

网球场边上有一个女仆正抱着她一岁多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名叫查尔斯·勒克莱尔。

根据西弗勒斯提供的情报,他与拿破仑是在土伦之围中认识,后来勒克莱尔被拿破仑委派为法国驻意大利总司令。拿破仑不顾妹妹的反对,自行在法国占领米兰后将她许配给了查尔斯。

由于身体不适,勒克莱尔被迫辞去了军职,调到巴黎,后来又调往布列塔尼守卫莱茵河,波利娜和儿子却没有跟着他一起去。

现在她还在和女眷们在一起玩,但从种种迹象来看,波莫娜几乎可以确定波利娜会有别的情人。

波利娜不爱查尔斯,因此一点没有一个结婚女人的自觉,就算有了孩子也没有收敛。

据说她曾经在拿破仑的介绍下认识了马赛总督,那才是她的爱人。但她的二哥不论是基于政治目的还是为了笼络人心,将她强行许配给了自己不爱的人。

别看拿破仑现在这么风光,拿破仑家也曾赤贫到不得不靠家中的女性为他人洗衣换取收入的地步。

吕西安·波拿巴是个直言不讳的演说家,在恐怖统治时期,因为在科西嘉的雅各宾俱乐部发表了不当言论,导致全家被追逃到法国本土。

他当时自称是布鲁图,布鲁图是凯撒的暗杀者之一,是一个坚定的共和派。

恐怖统治时期,雅各宾派已经成为了独裁和恐怖的象征。

每个家族里总有害群之马,吕西安和波利娜无疑就是让拿破仑头疼的弟弟妹妹,但他自己本人在最年长的大哥约瑟夫的眼里也不是个多么稳重可靠的人物。

拿破仑的父亲很早就死了,约瑟夫一直充当着一家之主的角色。

在教父的电影里,维托·克里昂有四个孩子,桑尼、费雷多、迈克和可妮,原本维托的位置该由桑尼继承,可是桑尼死于帮派之间的暗杀,最终不愿意继承家业的迈克成为了新的教父。

这让身为迈克和可妮二哥的费南多很难自处,父亲和大哥死后,应该是他来照顾两个弟妹,而不是迈克来照顾他。

约瑟夫的心情可能就和费南多一样,可是谁叫他的弟弟是拿破仑。

在加冕典礼举行之前,拿破仑和约瑟夫曾经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拿破仑曾经这样说:“你一定是忘了,如果没有我,我的兄弟们就一事无成,是我让他们今天这么风光的……约瑟夫不是当皇帝的料,他比我还要老,我肯定活得比他唱,而且我现在非常健康,更重要的是他地位太低,不该对此抱有幻想……他和我一样出身平凡,但是我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提升了地位,而他依旧保持着刚出生时的地位。要想做法国的皇帝,必须血统高贵,或时有本事让自己从芸芸众生脱颖而出,所以这皇位一定要由我们的晚辈继承,因为他一生下来就是皇族。”

拿破仑出生在一个贵族垄断上层的时代,大革命将这种垄断给毁灭了,他又重新搞这一套世袭制,这也是他最被人诟病的地方。

军队不同于其他地方,是靠实力和战绩说话的,欧根亲王被誉为战神,也是他一步一步靠着自己挣来的。

拿破仑三世在对普鲁士的战争中投降了,巴黎随即就发动暴动。

法国人骨子里还是和罗马人一样热爱凯旋,他们宁可花大钱修华而不实的凯旋门,也不愿意花钱修那种兼备了税收、行政、美观功能的“普通城市大门”。

君主论中说了,征服如果能赢,那就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输了还不肯放弃,投入过多的代价,那就要承担后果。

对外征服尚且如此,何况是卫国战争。拿破仑三世所处的时代,还是那个父亲英雄,儿子必然也是英雄的时代。伊斯梅尔可能自己也觉得自己是英雄的后嗣,才把法老卡摩斯的匕首送给了拿破仑三世。

“我们该回去了。”波莫娜低声说“陷入这些过去的记忆里没有用的。”

“他刚才看了我一眼。”西弗勒斯看着那两个打网球的少女说。

“他,谁?拿破仑?”龚塞伊问。

西弗勒斯没回答。

“是不是你看错了?”波莫娜问。

“这个地方不全是记忆。”他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波莫娜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线,它还是紧绷的。

“在调查清楚这个地方之前,我们不能立刻回去,也许这里有我们的‘援军’。”西弗勒斯又说到“你们觉得冥界会不会也有战争?”

“人都已经死了,还能被杀死吗?”龚塞伊问。

“佛教里有修罗道,凡是在此道的人,必须征战不停,就算阿修罗本性善良,也会因此堕落。”波莫娜无奈的地说“他们本来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决定我们成为什么人的,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西弗勒斯讥讽得笑着“你觉得这句话说得对吗?勒鲁瓦先生。”

龚塞伊没有立刻回答。

“我在一本拿破仑的传记中看到了一句有趣的言论,革命之所以会蓬勃发展,是因为巴黎民众采取行动的时候,遇到的总是仓促上阵的对手,拿破仑是第一个认真准备开战的人,保王党叛乱的时候,他把民众工会变成了堡垒,甚至给议员们也发了武器,他们本来就像受惊的鹌鹑,后来听说拿破仑要用大炮更是心惊肉跳,不过杜伊勒利宫里没有炮兵,也没有弹药,当时一个年轻的骑兵受命去巴黎西北的萨布隆营房把四十门大炮调来,如果是你的话,你敢向那些民众开炮吗?”

龚塞伊又没有回答他。

“看看外面,想象大街上全是全副武装的人,而议会里面全是瑟瑟发抖的律师和文职人员,在你的身边甚至还有退缩,想要与民众讲和的人,你会命令点火,还是投降?”

“你呢?先生,你会吗?”龚塞伊问。

西弗勒斯露出一口黄牙,以最邪恶的方式笑着。

“拿破仑下令开火了,炮声响起后鲜血将道路染红,闹事的四散奔逃,两个小时后巴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那些人为他铺上了红毯。”西弗勒斯看着那扇约瑟芬走后紧闭的门“几年后,等他从埃及回来,巴黎人甚至将他当作英雄,民众的记忆力是有限的。”

“但有人的记忆力很好。”波莫娜冷冰冰地说“1800年的圣诞节,在他前去歌剧院的路上,拿破仑遭到了暗杀,从那以后他就减少去歌剧院的次数,改成在皇宫里听歌剧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西弗勒斯问。

“是一个智者告诉我的。”波莫娜冷酷地说“他还告诉我,一个人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成长为什么样的人,这是我选择了你,而没有选……”

“够了。”西弗勒斯低声警告着,他瞧了一眼龚塞伊,后者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梦想很美好,但是人终归是要活在现实中。”波莫娜平静地说“现在可没有哪个政府还敢和拿破仑一样向民众开炮,这是21世纪了,‘先生’。”

“你又在自讨没趣了?”

“我就是那一盆冰水,将你发昏的头给冲清醒。”波莫娜坚定地说道“有想象力和妄想症是一步之遥,别跨过了那条线。”

西弗勒斯像是喷火龙一样深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低声骂了一句,刚打算转身走向那个会客室,那扇紧闭的门却自己打开了,拿破仑和他的随从们鱼贯而出。

军靴踩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整齐又响亮的声音,拿破仑按着腰上的佩刀,威风凛凛地走在最前面。

就在她以为他们要和自己擦身而过时,拿破仑忽然停了下来。

那个科西嘉矮个子很干净利落地转身,动作和军事训练时那么标准,但是他歪头,眯着眼睛打量个子比他高的西弗勒斯,看起来非常傲慢无礼。

“你是谁?”拿破仑用带着口音的法语问。

龚塞伊这时又充当了翻译。

“一个英国旅客。”西弗勒斯用标准的女王口音微笑着说“很荣幸认识你,波拿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