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皇上臣妾没有做那件事!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燕淇径直上前拉住韦如曦的手,原本押着她的两个太监见此,都吓得松了手,燕淇扶住了韦如曦瘫软的身子。太后忙上前道:“皇上怎突然来了?妩昭仪那边怎么样了?”

燕淇的目光淡淡扫过院中众人,淡漠道:“妩昭仪小产了。”

“你……你说什么?”太后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踉跄地退了几步,幸得容芷若伸手扶住了她。她一把推开容芷若的手,疾步往前,苍白着脸道,“怎么可能?哀家走前太医还说应该能保住的!怎么会这样?”

燕淇拥住怀中女子瑟瑟发抖的身子,沉声道:“所以母后便要这样对曦妃吗?”

一提起韦如曦,太后的怒意马上就上来了:“这个恶妇先是谋害皇上,再是谋害皇嗣,皇嗣还要护着她吗?哀家看也不必审了,来人,去倒一杯鸩酒来,哀家要赐死这个恶妇!”

有太监领命欲走,闻得燕淇怒道:“谁敢去!”

太监吓得忙跪了下去,司正房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低垂眉目地站着。

燕淇的目光凌冽,冷笑道:“这是朕的紫宸殿,你们也敢在这里翻查,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吗?”

“奴婢(奴才)不敢!”

一众宫人都跪了下去。

太后被气得浑身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淇,道:“皇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证据确凿,你一味袒护,置皇家颜面于何地!哀家今日非要处死这个恶妇不可!来人啊!”

“那母后先处死儿臣!”他伸手将韦如曦推至身后,往前一步,直直立于太后面前。

“皇上……”容芷若吃惊地看着面前之人,他未看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太后。

太后只觉得浑身的气血上涌,伸手指着燕淇,未来得及出声,眼前一阵黑,整个人往后便倒了下去。

“太后娘娘!”宫人们齐齐上前扶她。

燕淇的脸色骤青,话语更是冰冷:“还愣着作何?还不快送太后回宫去!”他的目光扫过容芷若的脸,只淡淡道,“芷若,宣太医!”

语毕,他转身扶了韦如曦入内,容芷若愣愣看一眼,也不知是哪个宫人拉了自己一把,她这才急忙转身出去。

韦如曦被重新扶进内室,她的手颤抖地拽着燕淇的手臂,哽咽道:“皇上您相信曦儿,真的不是曦儿做的。”

他点头扶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朕就在这里陪着你。”

“皇上……”她扑进燕淇怀里,颤抖地抽泣起来。

闹过一阵后,院子里算是清净了。钟秋灵看向裳如,低声问:“那我们还查吗?”

裳如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开口道:“该问的也都问了,明摆着是曦妃娘娘做的,可皇上却要偏袒着,你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官,还能管得了这等事吗?得了,照我看,都回去吧。”

裳如挥了挥手,宫人们都松了口气,陆续走出偏殿。

方婳才回宫坐下,外头便说宝琴来了。她拂开了珠帘出去,宝琴朝她行了礼,开口道:“太后娘娘请娘娘过延宁宫去。”

方婳蹙眉问:“姑姑可知是何事?”

宝琴处事圆滑,只笑了笑道:“娘娘去了便知。”

她才和太后打过照面,现下还特意派人过静淑宫来请她去,方婳心下便有不好的预感。楚姜婉小产那一次,还能有人将麝香藏于她的屋内,看来这一次,又有人把她也推下去了。她原本还犹豫着该不该管这件事,现下看来不管也不行了。

燕淇应该回了紫宸殿的偏殿了,否则太后也不会有功夫来管她。她和韦如曦一起出事,燕淇自然是保韦如曦,那她只能靠自己了。

“娘娘请吧。”宝琴侧身让开。

方婳才入延宁宫,便见一个太医匆匆自里头出来,宝琴疾步上前,问了几句才知道事情原委。

方婳不免吃惊,方娬的胎竟真的未能保住!

太后已醒来,召了方婳进去,她在她床榻前跪下,太后坐起来,凌厉目光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悲伤。

“听说出事之前曦妃还去过静淑宫?谁都知道你和妩昭仪不和!”太后直指方婳也参与了此事。

来的路上就曾想到,果真她与韦如曦见一面也被人拿来当了幌子。方婳低着头道:“因着皇上将自己关在寝殿内,曦妃妹妹来请臣妾给皇上送参汤去,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皇上。”

太后冷笑道:“即便是这样,谁又能证明你们没说写其他的,比如怎样谋害皇嗣的话!”

“臣妾的宫女……”

“你的宫女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太后打断她的话,厉声道,“皇上现下可管不了你,哀家一杯鸩酒就能结果了你!”

方婳低着螓首,心中却并不怕,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低语道:“可太后娘娘却并不想就这样杀了臣妾,臣妾虽与曦妃说过话,但却不能认定真的说了一些对妩昭仪不利的话,可曦妃就不一样了,众目睽睽之下把妩昭仪推下台阶。”她一顿,继续道,“所以太后娘娘是想跟臣妾做个交易,要臣妾指证曦妃,太后娘娘便会保臣妾无忧。”

她一番话说得波澜不惊,却叫太后苍白脸庞拢起一丝错愕,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只要韦如曦死,她这一次保了方婳又如何?她只是没想到,竟被她看得这样透彻!

片刻,才闻得太后又道:“婳妃真是叫哀家刮目相看,那你怎么说?”

方婳深吸了口气,低头道:“臣妾想请太后给臣妾三日时间,倘若三日后,臣妾未能找到凶手,臣妾就依太后娘娘所言。”

“凶手?”太后仿佛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怎么你以为不是曦妃吗?”

方婳从容道:“臣妾没有证据不敢妄下断言,臣妾只知道不是臣妾。”

太后哼一声,道:“好,哀家依你!”这一次不管是韦如曦还是另有其人,她一律不会手软!

从延宁宫出来,方婳长长吐了口气,在这宫里,她不斗,照样也逃不开那些暗涛汹涌。她能做的,便是保全自己,等苏昀回来。到那时,她便能安心地随燕修去了。

“娘娘。”容芷若从里头出来,将一块令牌递给她,道,“这是太后娘娘说给您的,希望这三年您能用得到。”

方婳道了谢,这才想起来问她:“是谁告诉太后娘娘本宫与曦妃说过话的事?”

容芷若低声道:“曦妃娘娘去静淑宫的事不是秘密,自是宫里很多人都会知道。”

方婳却道:“可不见得人人都会说出来。”宫里人多的是明哲保身的。

容芷若到底笑了,开口道:“抵不过娘娘是敏锐,是婉昭容的人。”

楚姜婉?方婳的黛眉微拧,她们也曾站于一线过,到最后,终究还是敌对了。

方婳点了头:“本宫知道了,多谢芷若姑娘。”

抬步欲走,容芷若却道:“太后娘娘不喜欢曦妃,娘娘何苦为了她得罪太后娘娘?曦妃若是不在了,不就也没人跟娘娘争宠了吗?妩昭仪没了龙种,说不定将来娘娘才是皇长子的生母。”

方婳的步子蓦地一愣,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容芷若。她还记得初见容芷若时,她娇羞青涩的模样,与如今真是大相径庭了。

这座深宫牢笼,到底改变了多少人。

她未再说话,转身从延宁宫出来。

才回到静淑宫,便见里头有宫女早早地等候,见她来,忙上前来道:“娘娘,我们昭仪娘娘想请您过去一趟。”

既是要查这件事,方婳是迟早要去玉清宫一趟的,她倒是没想到,方娬会先主动派人来请她。

见她不说话,宫女跪下道:“婳妃娘娘,我们娘娘说,务必请您走一趟!”

(红墙碧瓦伴着光辉掩映,清寒风里沁透着一丝半丝的药味。

宫女替方婳推开了房门,里头木窗紧闭,扑面而来的暖意却并不让人觉得舒畅。宫女并没有跟随入内,方婳拂开了碧色珠帘进去,锦绣屏风后,那抹身影若隐若现。

方婳缓步上前,记忆中,自她被封妃之后便似乎不曾踏足过她的寝殿,最近那一次,还是苏昀被杖责时,她也仅仅只在院中站了。

床上之人的脸色苍白不堪,她的目光闻声瞧来,见是方婳,她吃力地撑着身子欲坐起来,奈何实在没有过多的力气,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方婳在她床榻前站定,她并不再上前,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孩子果真是没了。方婳的心底一叹,竟有种悲伤蔓延开来,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无辜的。还是个皇子,也难怪太后会那样怒不可遏了。

内室,隐隐的还能嗅出血腥气,虽已用浓郁的熏香掩盖,但方婳却仍能闻得出。

方娬的唇上无一丝血色,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方婳,颤声唤她:“姐姐……媲”

方婳不觉握紧了帕子,她略蹙了眉,方娬哭道:“是曦妃要害我,是她把我推下台阶的,整个偏殿的宫人都看见了!求你一定要告诉皇上,让皇上给我的孩子报仇!”

她哭得肝肠寸断,好像真是那么回事。方婳心下冷笑,开口道:“难道不是你说曦妃推你误导了宫人们吗?”

方娬的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竟相信他人的话?”

方婳终是忍不住一笑:“当初你派人将麝香藏进我房间时怎不想着我是你的姐姐?”

方娬明显愣住了,方婳转了身道:“原本也是要来问问你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现下看来,也不必多问了。”

方娬惊讶地见她往外走了一步,她忙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却因浑身实在没有力气,连着床边的水杯也一并摔在地上。

一阵刺耳的破碎声,终是引得方婳回过头去。

“你这是干什么?”

地上之人吃力地爬至方婳脚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裙,费力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可……可这一次是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曦妃今日能害我,明日一样能害你!她和后宫其她嫔妃都不一样,皇上会偏袒她,莫非姐姐当真有把握日后被她陷害时皇上能站在你这一边吗?”她喘了几口气,继续道,“你帮我……帮我给我的孩子报仇,也是给你自己日后肃清了一个敌人,你还要犹豫吗?”

她拉着她衣裙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分明是无力,却依旧要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拉住她。这样的方娬叫方婳觉得骇然,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方娬抓着她的手却不松,抬头吃力地看着她:“我知道,从小你我就两看生厌,但这一次,就一次,请你相信我!”

她说得那样诚恳,令方婳不觉动了容。她叹息一声将她扶回床上,方婳径直问她:“你怎么会去紫宸殿的偏殿?”

方娬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庆幸:“你相信我了?”

方婳不答,又问她:“你怎么会去偏殿?”

方娬的目光低垂,脸上无笑:“曦妃了一个太监来玉清宫,说要请我去喝茶,我便去了。”

“那个太监呢?”

方娬摇着头,发狠地道:“方才司正房的人来过,说已找不到那个太监。一定是事发后,曦妃叫他躲起来了,又或许他早就出宫了,她早早计划好了的,又怎会让人找到把柄!”

方婳微微一愣,这让她想起了死无对证的采苓,莫非那个太监也已经……

宫里人做事果真很有一套。

她却突然转口道:“来玉清宫之前,太后娘娘叫我去了一趟延宁宫,原因是事发前,曦妃曾与我单独在静淑宫内说过话,太后娘娘怀疑你小产一事我也有份。”她的眸华一抬,悄然落在方娬苍白的脸上。

方娬的眼底涌出了讶异,震惊地睨视着面前之人,片刻,她抓着她手腕的手指却猛地收紧,话语说得笃定:“我知道和你没有关系!”

方婳清浅一笑:“你这样肯定?”

方娬咬牙道:“曦妃诱我去偏殿,又把我推下台阶,这当中你没有插手的余地,何苦空担一个同流合污的罪名?能凭借这样的容貌得到皇上的青睐,你还不至于那么笨!”

方婳释然望着她,看来失去了孩子,她的心思却仍然透彻。方婳略吸了口气,开口道:“我再问你一件事,婉昭容小产那件事,真不是你做的?”

方娬没想到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还记着。稍一愣,随即才道:“不是我,麝香是我回来后发现的,不知谁放在我的屋子里,我当时以为是你和婉昭容一起要陷害我,所以才让流儿趁你不在藏进你的房里。”

方婳沉了心思:“那采苓失足掉进荷花池溺毙一事,你知道吗?”

“知道,那时你回洛阳省亲了。”她说到省亲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口气,带着羡慕与妒恨。

方婳却不在意,蹙眉起了身,这次要将她拖下水的是楚姜婉,但上一次却不是她。采苓的太后宫里的人,死在延宁宫,谁的本事那样大,能把手伸往延宁宫去杀人?

当日那件事过去便过去了,她本不想再查,可两件事都牵扯上她,她又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联系……

眼前的珠帘轻微摇曳,方娬徐徐靠向身后的软垫,自嘲笑道:“那件事你还想查什么?这宫里头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该知晓司衣房的那宫女替人背了黑锅,司正房找到个能交差的也便了事,上头也不追查,自是结案了。至于你说的宫女,还能有谁比太后娘娘更容易下手灭口?”

方婳震惊地回眸看着她,只闻得她道:“太后娘娘不喜欢婉昭容,此事怕是你比我还清楚。”

看来方娬即便不知太后讨厌楚姜婉的真正原因,却也明白太后对楚姜婉的厌恶。可方婳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太后讨厌楚姜婉却不讨厌她腹中的孩子,要说她会替那个凶手掩饰,方婳自是不信的。

她略理清了思路,浅声道:“我先回去,你若想到什么,便叫你的人来跟我说一声。”

“姐姐!”她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