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她还真的从假山后面出来,往紫宸殿的方向去了。
容止锦咒骂一声冲上去将她捉回来,一把将她按在假山壁上,道:“这一去什么后果你知道吗?太后会护着本侯,你自然就是妖言惑众,必当众处死!”
她微微一哼,道:“反正您已让奴婢失了为妃的机会,活着不如死了。”
“你!你当真以为做皇上的女人那么好?”
“你没做过你怎么知道不好?”
容止锦被问得哽住,片刻,妥协道:“这人是谁?”
“我认的义妹。”
“义妹?”他夸张地一叫,“你才入宫几天就认义妹?宫里人别谁都去帮!”他以为她是聪明的女子,难不成一入宫就笨了?
看他怒不可遏的样子,方婳心中隐隐淌过一丝感动。她自是知道要小心宫中之人,可锦瑟不是宫里人。
她朝他又行了礼:“侯爷若是帮了这个忙,奴婢会记在心里。”放眼整个长安城,除了容止锦,她再没有一个可信任之人。
容止锦定定地看着她,挣扎片刻,终还是妥协了,咬牙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而方婳下一句就让他觉得头大了:“其实,不止要一张面具。”
“什么?”他的眼睛一撑。
方婳凑过去,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言一番。
回到尚宫局,方婳径直去了一个女史的房间。此人她之前在淑景殿见过,与她一样是落选的秀女,便是听她偷偷说要出逃的那一个,方婳还知道,她叫苏昀,没什么家世,利州人士,距离长安城十万八千里。
“奴婢见过方典正。”苏昀规矩地行礼。
方婳反手关上门,低声道:“我知道你记挂家里病重的母亲,一心想出宫去服侍。倘若现在有个机会,你要是不要?”
苏昀的眼珠子睁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女子。方婳含笑上前,附于她耳边道:“你若是要走,便帮我做一件事……”
从苏昀房间出来,方婳舒了口气。转身见一个宫女跑来,喘着气道:“方典正,您在这里呀?快,钟司正找您呢。”
“何事?”
“还不是因为太皇太后寿辰的事?各属国王爷们都要来长安给太皇太后贺寿,顺便述职,怕是要在宫里住上一阵子。一个时辰前上头的命令就下来了,要六尚准备相关事宜……”
宫女滔滔不绝说着,而方婳一颗心却远了。
王爷们都来,燕修呢?他也会来吗?
偷龙转凤
尚宫局内厅。
一众女官都站在下首听着白素碧的交代,方婳整个人有些恍惚。走出内厅时,被外头的热浪一卷,她心头的苦涩瞬间就蔓延开来。
不是不在乎了吗?不是要忘了他吗?那为什么还对他的消息这般念念不忘?他来与不来又与你何干?
指甲嵌入掌心,她却浑然不觉痛。
裳如与几个女史过来见她站在外头,不免道:“怎还站在这里?白尚宫说了,王爷们回京述职期间宫中可不得出现不干净的,钟司正也特地交代我们都要当心,叫你的人眼睛也都尖一些。”
方婳回眸,勉强笑道:“我知道,多谢姐姐提点。”
才说着,便见一个宫女匆匆跑来,道:“裳典正,尚食局的宫女被偷了耳环,钟司正要您过去处理呢!”
“什么?”裳如的秀眉微拧,一落衣袖往前道,“这帮丫头简直不想活了,都什么时候了,手脚还这样不干净!”
方婳转了身欲走,闻得身后有人叫她:“方典正,有人托奴婢将这交给您。”
东西用锦缎抱着,方婳拿在手里一握便知是面具,她笑着道了谢,匆忙回到自己的屋内。
翌日,听闻昨儿偷了耳环的宫女被揪了出来,裳如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还关了静闭。傍晚,苏昀来了,方婳将准备好的银两给她,低声道:“你去西华门,有马车在那里等着你。出了长安便不要再回来,从此改名换姓重新开始。”
苏昀颤抖地接过包袱,含泪跪下道:“方典正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生都不会忘记!”
方婳微微一笑:“去。”
苏昀行至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才离去。方婳将房门紧闭,戴上面具,从后窗翻了出去。
锦瑟趴在门边突然瞧见外头出现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差点就吓晕过去,方婳只丢下一句哈“按计划行事”。
“哎……”锦瑟还想说什么,便见眼前之人已离去。
半个时辰后,尚宫局主殿。
白素碧猛地从敞椅上站起来,盯住底下宫女道:“你说有人看见锦瑟在御花园?”
“是,千真万确!好多人都看见了!”宫女坚定地道。
白素碧扬声道:“来人,去柴房看一看!”
去的人很快就回,沉着脸色道:“回尚宫,人真的不见了!”
“什么?”白素碧脸色大变,“还不快去找!”
方婳此刻戴着锦瑟的面具,她穿过了御花园,知马上便会有人来抓她,她只要再戴着这张面具到处晃晃,等四下无人时便摘了面具,任谁也找不到锦瑟了。
她正盘算着,忽而身后传来一声“她在那”,方婳本能地回头,见两个宫女已朝她跑来,方婳暗吃一惊,怎这般快!
她转身便跑,翻入一侧的长廊,她的步子加快,却不想在尽头拐角处稳稳地撞入一人怀中。方婳惊慌抬头,那一瞬,她只觉得心蓦地沉了沉。
袁逸礼,怎么会是他?
意外相逢
袁逸礼抬手整了整朝服,一双错愕至极的瞳眸就这样撞入眼帘。面前宫女分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却奈何……他的眉心微蹙,已闻得她身后的追赶声。
方婳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身子被推了一把,踉跄地跌在了花丛后。
追她的宫女来了,见了袁逸礼忙行礼道:“袁大人,奴婢们正在找一个犯了宫规的宫人,您瞧见了吗?”
袁逸礼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往后一直:“往那边去了。”
“谢大人!”两个宫女忙抬步追去。
见她们行得远了,袁逸礼这才回身,却发现那花丛后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宫女的影子。他不免微微一嗤,说不清为何,他仿佛在刚才的宫女身上看到了那一个人的影子。洛阳方府初见,她看他的目光便不曾有一丝感情,相反却有淡淡的厌恶。后来洛阳花会他当众弃她而去,她眼底对他的厌恶之色已溢于言表。而刚才那个宫女看他的眼神,竟也是如此!
他垂于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数不清多少夜晚,他总会在睡梦中见到那双美丽双瞳,还有她的那句“为什么”。大哥笑他太小气,委实不该当众弃她,他没有言语。他们从小便有婚约,他不曾期待,却也从不抗拒,他只是想不到她居然不惜毁容也要退婚。他堂堂金陵袁家的少爷难道还配不上她吗?
“袁大人,袁大人?”
思绪被徐徐拉回,眼前太监的身形也渐渐清晰了。太监见他动了,忙道,“皇上等着您呢,您怎么还在这儿?”
“哦。”他勉强一笑,道,“我马上去,有劳公公。”
方婳见容止锦的时候跑得满头是汗,容止锦将手中东西交给她,道:“你怎把自己搞成这样?”
方婳把锦瑟的面具递给他,喘了几口气,这才开口:“这张面具您带出宫就毁了。”
容止锦将面具纳入坏中,继而又蹙眉:“皇上若是知道我帮你做这些,非杀了我不可!”
方婳却是笑:“怕什么,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权当成全了一个思母心切,想要在母亲病榻前尽孝的女儿。您这还是做了好事呢!”
容止锦瘪瘪嘴,道:“那宫女已出城了,很安全。反正你这人情是欠了本侯了。”
方婳点点头,转身要走,手腕处一紧,听他的声音传来:“我还没同意你就想走?”
她看他玩味又上来了,可她还急着回去办事呢!若是迟了,只怕全功尽弃!
“侯爷,您别玩了,人命关天的事。”她适时服个软,容止锦的性子她算是有些摸着了。
果然,容止锦心中一得意,松了手,清了清嗓子道:“得了,你跪安。”
“奴婢告退!”她转身就跑了。
容止锦悠悠笑着,正要离去,却听燕淇的声音传来:“止锦。”
又改名字
此时的尚宫局正热闹着,方婳入内时见白素碧与钟秋灵正站在院中。钟秋灵一眼见她进去,叫住她问:“你去哪了?”
“哦,奴婢带人找锦瑟去了。”方婳态度诚恳。
钟秋灵便不再说话,一个女史过来了,行了礼便朝方婳道:“方典正,怎不见苏昀?打算叫她出去找人呢!”
方婳神色淡淡:“哦,苏昀犯了错,我让她在我房内罚跪,我这便叫她出来。”
她匆忙入内,将房门一关,便叫:“锦瑟?”
“你来了!”锦瑟从床底下爬出来,笑着道,“真有你的!我还想没有钥匙怎么逃呢,没想到那群傻子打开柴房的门一看我不在,连门都没锁就跑了!居然没想到我藏在干柴里!”
方婳压低声音道:“没人见你来?”她问着,将手中的面具递给她。
她接过,一面道:“没有,人都去找我了,我从后窗进来的。咦,这是什么?”她一顿,惊讶道,“人皮面具!”这东西只在电视里见过,没想到世上还真有!
方婳推她坐下,帮她戴上,小声道:“日后你便是苏昀了,利州人氏,家中只有一个病重的母亲。在尚宫局是我的女史。”
底下之人的眼睛圆了,不可置信瞪着她道:“不是?一天之内你给我改了两次名字!你真是我干妈呀!”
方婳抿着唇:“不许贫嘴,日后也不许乱说话,在这里要自称奴婢。”
面具戴好了,又给她换上了女史的衣裳,方婳推她一把道:“现在,你出去。”
“干什么?”
“假装去找锦瑟。”
“噗……”她差点就喷了,但见方婳一脸严肃,她也只好出去了。太棒了,她终于算是自由了,趁机出去溜达溜达,说不定还能勾|引个皇上!
白素碧将目光从盛开的丁香上收回,闻得钟秋灵低语道:“您别怪奴婢多嘴,奴婢知道锦瑟是您远方侄女,您不忍心……可那丫头实不该留着的。”
白素碧转了身,片刻,才道:“她已疯癫,也不知晓什么事。”
钟秋灵跟上前再欲说什么,但见白素碧的脸色只能缄了口。
御花园东侧一处亭中。
燕淇一袭翔云常袍坐在石桌前,他一落流云广袖,低声问:“方才你在和谁说话?”
容止锦低着头道:“哦,没什么,一个宫女。”他趁机便转口,“对了,臣见那些宫女都跑出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燕淇微微蹙眉,目光一瞥,钱成海已上前回禀道:“听闻是尚宫局在找一个犯了事的宫女。”
“哦……”容止锦拖长了音。
燕淇笑道:“你何时还对这等小事上心了?”
容止锦忙道:“没,就是随便问问。皇上您还有事吗?没的话臣去看太后了。”他告退转身,忽而闻得燕淇道:“止锦,你掉东西了。”
“啊?”他下意识地一摸胸口,没掉呀,面具还在怀里啊!
燕淇的嘴角一扬,如画瞳眸里淌过一抹深不可测的光。
好好办事
容止锦捂着胸口才要走,远远便见袁逸礼随着太监朝这边走来。他一怔,忙回身问:“皇上,那不是袁逸礼吗?”
燕淇“唔”了一声,容止锦又问:“他不是在金陵?怎来了长安了?”
燕淇的眉目带着笑,目光落在容止锦脸上:“他是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自是要在长安。”
“什么?”容止锦纠着眉心,“何时的事?礼部尚书不是那个陈老头吗?”
一侧的钱成海也笑了,低声道:“陈大人告老还乡了,袁大人上任时侯爷您大约还在洛阳呢。”
才说着,袁逸礼已近前,他一拢衣袖朝燕淇行礼:“参见皇上。”
燕淇略抬了眸光,淡淡道:“免礼。”
“谢皇上。”他直起了身子,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人。
容止锦与其对视一眼,原来那日在洛阳当众弃了方婳后跑长安来当官了!他微微一哼,甩袖离开。袁逸礼蹙眉跟着他转身,此人不正是他在洛阳花会上见到的锦衣公子吗?
“袁爱卿。”燕淇的声音不缓不慢地传来。
袁逸礼忙回身,低头道:“臣在。”
燕淇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嫩香味醇,他的心情极好,笑道:“这又不是朝堂上,不必拘礼,坐,”
袁逸礼谢了恩,宫女已上前替他斟茶,碧绿清澈的茶水,叶底柔匀,抿一口,回味无穷。
燕淇淡淡问:“你大哥可好?”
袁逸礼垂下眼睑:“多谢皇上挂心,大哥一切安好。”
燕淇点点头,又道:“袁将军替大梁镇守边关五年,朕一直想将他调回长安。”
“替皇上办事是臣等的福气。”
燕淇笑了:“你与你哥哥倒是像。你们袁家对大梁功不可没,朕都记着。”
“臣惶恐!”袁逸礼放下了茶盏欲起身,却被燕淇拦住。他略略侧身,华美璎珞淌过侧脸,柔和日光散在绝美的容颜上。袁逸礼微微怔住,恍似这般容颜在哪里见过,却听燕淇道:“太皇太后寿辰的相关事宜朕已交由礼部处理,又值各位王爷回京述职之际,这趟差事你可要好好办。”
袁逸礼郑重应声。
“朕的九皇叔也会来。”他忽而这样道了一句,清玄目光落在袁逸礼脸上。袁逸礼一怔,尚未明白皇上话里的意思,燕淇的眸子映着笑,甫声道,“钱成海,替朕宣刘太医来。”
“是。”钱公公转身退下。
袁逸礼蹙眉问:“皇上龙体不适吗?”
那一个不禁莞尔:“朕好的很。”他说着抚袍起身,话语轻淡,“朕还有事,你便在此等着刘太医。”
袁逸礼一阵吃惊,再欲问,便见面前天子已出了亭子远去。他的眸光微紧,他大约已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一概不究
苏昀从尚宫局出来转了好几圈,此刻她正喘气扶着廊柱休息。一面喃喃道:“这皇宫和紫禁城比可真是大了太多了!老天,你到底让我穿到了什么地方!”
她干脆在凭栏处坐下,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痛!
我家王妃可甜可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