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秦秀江则看着段悠兮略显丰腴的身影,不由得勾着嘴角邪邪的一笑。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结果和往常一样,段悠兮扔进和张越是平手。

看见段悠兮和张越对弈成了平手,吕月姝难看的脸色终于得到一丝欣慰,张越无人能及,而悠兮和张越又是平手,可见悠兮对弈的功夫,段葛兮绝对不是对手。

冯雅紧张泛白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只要段葛兮不是魁首,怎么样都行。

洪秀晶见段悠兮下来了,很是奉承道:“悠兮,琴棋方面,你肯定是魁首了,你真的好厉害。”于是又大声对段葛兮道:“段二,你就是侥幸成了书画魁首而已,有本事你赢了棋局才算你厉害。”

段葛兮置若不闻,转身也去了屏风面前坐下来。

张越隔着纱帘道:“段二小姐,请开始吧。”

段葛兮看着整整齐齐的棋盘,淡然道:“你先下吧。”

张越诧异道:“你让我?”

段葛兮微微一笑,十分恬淡道:“不敢,只是想你不要后悔。”

张越颇为惊愕,最后更是惊愕中带着几分质疑道:“我会后悔让你先行一步?”

段葛兮知道纱帘里面的人必当是一个恃才傲物的性子,也不生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一步。”于是执黑子便毫不犹豫的先走了一步。

段葛兮和段悠兮不同,段悠兮是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十分缓慢,再三斟酌,但是段葛兮不一样,她快,宛如不假思索,她好像没有自己的步子,完全不顾张越白子在什么地方。

很多人看见段葛兮的举止,若是在书画方面,段葛兮行云流水,别人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在下棋的时候,尤其对手还是张越这样的人,段葛兮还是如此这般的急迫,那简直就是不懂章法,胡乱下棋的白痴。

陈絮拍拍冯雅的肩膀,道:“喏,你看,段葛兮是不是白痴,都说了不会下棋,谁下棋会下的这么快,简直就是乱来,他肯定不会下棋的,她是在玩的,她注定没有魁首的命。”

冯雅舒了一口气,心里确实舒坦了很多,最开始她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段葛兮,觉得段葛兮就是一个自命清高的草包,但是经历过书算和书画之后,她又觉得段葛兮可能不是一般的人,段葛兮能进入前十名她都觉得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因为在她们的眼里,段葛兮只配垫底。

但是书画方面,段葛兮好像打了她的脸面一样难受,难受归难受,她又在心里默默的接受了段葛兮就是明名列前茅的事实。

所以现在,冯雅就觉得,只要段葛兮不是魁首就可以,哪怕是第二名,她也能勉强接受了。

很多人看着段葛兮哂笑不已,这么随意的下棋,而且对手还是张越,她是想作死吗?

于是无数的人在等待段葛兮下一刻就被张越堵死,可是等了很久很久,貌似半柱香的时间逐渐的过去了,棋盘上的棋子更是密密麻麻,但是段葛兮还是那么悠闲的在下棋,仿佛下棋根本就不是一件费脑子的事,而是一件能很随意的事。

众人由最开始的讽刺,到现在的疑惑,段悠兮或许对这里面的情绪比较敏感,她的笑容越来越深,但是双手却越攥越紧,她的指尖狠狠的嵌入自己的掌心,痛疼之感就像烈火灼烧一样让人难受,她觉得段葛兮或许能和自己打成平。

夏云和韩敏敏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段葛兮居然还在能在棋盘上挥洒自如,这还是段葛兮吗?

和段葛兮下棋的那只手,从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现在几乎是步步惊心,每一步都举棋不定,迟疑不已,生怕落错一个棋子。

张越隔着纱帘道:“你下棋不错,我确实后悔让了你第一步。”

段葛兮手执一颗黑,微微一笑道:“你也是,不愧为国手。”

张越突然一笑,道:“我是国手,和你下棋的时候却要三思而后行,不像你随意为之,看起来颇为轻松啊。”

轻松吗?随意吗?

段葛兮冷冷一笑,在上一世的丰融殿,她被幽禁了五年,五年的时光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逆袭,既然要逆袭,那么除了礼仪方面,自然还有琴棋书画方面,为了让秦秀逸再次看见她的好,看见她的努力,她不舍昼夜的练习这些东西,不管是哪一样都练到走火入魔的状态。

试想一下,一个人努力奋斗,哪怕是排除艰辛万苦都不怕,怕就怕那个人走火入魔,因为一旦走火入魔的人便会把自己的生命滋养在自己追求的事物上,吃不下睡不着,满满的心思都塞的是那些琴棋书画的事情。

对,在上一世最后几年里面,段葛兮就是这样的人,对琴棋书画几乎陷入了魔怔之中,这样的执着用生命和血泪是博来的技术,怎么可能差到哪里?

所以说,一个人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能让人为之震惊的东西,不是因为极大的天赋,而是因为疯狂的执着过。

她却是随意,而且随意的有点放肆,宛如根本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一样。

“你输了。”段葛兮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堵住了张越所有的路。

他确实输了。而且输的一塌糊涂。

张越叫来了小厮,让小厮把他对弈不如段二小姐的消息散播出去。

当小厮把比赛结构公之于众的时候,现场更是一片嗟叹的声音,段二小姐不仅是棋的魁首,居然还打败了张越?

段悠兮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任何笑容了,她的笑容海啸一般的褪的干干净净,剩下的是不可思议,登时之间,面目逐渐的狰狞了起来。

冯雅从座位上瞬间起身,惊呼道:“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赢了张越。”

陈絮面色震惊的同时,更是喃喃自语道:“她就是赢了,她居然赢了。”

吕月姝听见段葛兮夺得魁首的消息,差点倒在地上晕死过去,恰好被身后的段水冰和段水云扶着,待他站位后,问:“葛兮是魁首?”

断水冰咬牙切齿道:“正是,她就是魁首。”

吕月姝的身子狠狠的摇晃了一下,然后远远的看向段悠兮,只见段悠兮面目狰狞的站在那里,哪有平日里那么好的性子。

糟了,若是让众人看见段悠兮此时的表情,不知道会对段悠兮造成多大的影响,吕月姝对段水冰道:“带我去大小姐那里。”

段水冰不敢怠慢立马带着端着吕月姝去了段悠兮那里。

段悠兮浑然不觉吕月姝的到来,她的目光一直黏在段葛兮的身上,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滔天怒气,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恨不得把段葛兮辗压成碎片,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然,耳边传来吕月姝的声音:“悠兮,你跟娘亲找一个地方转转吧。”

段悠兮立马回过神,看见吕月姝已经站在身后了。

段悠兮诧异道:“娘亲,你怎么过来了呢?”

吕月姝给段悠兮使了一个眼色,于是转身而走。

段悠兮心里一突,往往吕月姝给她这个眼神的时候代表的是她又犯错了,所以她下意识的便跟着吕月姝到了另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吕月姝见到段悠兮来了,几乎用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你知道你刚才犯了什么错吗?”

段悠兮浑然不觉,或许是因为生在局中不知局的原因。

吕月姝带着斥责的口吻道:“这三年我是怎么教育你的?”

段悠兮就做错事的小孩,立马低着头道:“娘亲教育我,越是面对再大的风浪越是要学会微笑。”

闻言,吕月姝的心里一痛,道:“为何我要这么教育你,那是因为先夫人的死跟你有关系,你必须要时时刻刻的保持让人舒服的笑容,才能让别人对你产生好感,才会在意识上认为先夫人之死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你刚才,你知道你刚才有多么狰狞吗?不是魁首也是第二,虽然心里不爽,但是面子上能做到处变不惊,人家也会夸赞你大度。”

吕月姝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带着渴望和祈求,她就是渴望段悠兮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得体的端庄,在任何时候都能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段悠兮逐渐被吕月姝的态度所感染,想到最近这三年,甚至夏羽原来还在的时候,吕月姝始终对她是最好的。

身在十年前,段葛兮还是庶女,吕月姝还是姨娘的时候,吕月姝那些年协助掌管着中馈,始终会给她最好的衣服和最名贵的首饰,总是教育她告诉她,她是高门嫡女就要享受世间最好的衣食住行,甚至给她请最好的启蒙老师和宫廷的教导礼仪的姑姑。

那个时候,段葛兮虽然是吕月姝的亲生女儿,可是哪里比得过她,青雨院比不过她的涵芬苑,衣服发饰更加比不过,连一个像样的老师也没有给段葛兮请过。

所以说,吕月姝虽然是段葛兮的生母,但是对待段葛兮却远远的不如自己,想到这些,段悠兮一阵幸福之感溢于言表,她有两个娘亲的宠爱,一个是夏羽,一个便是吕月姝,只是吕月姝对她更加上心。

段悠兮也动容了,她低着头就像犯错了一样道:“娘亲,是悠兮疏忽大意了,以后不敢了。”

吕月姝实在不忍心,她捧着段悠兮娇俏的小脸,道:“悠兮,娘亲最喜欢的便是你,对你给予的希望也是最大的,希望你好好听为娘的劝导,好吗?”

段悠兮抬眸点点头,道:“是的娘亲,二妹得了魁首,我是应该高兴的。”

魁首?高兴?

这两个词汇狠狠的刺激了吕月姝,她的嘴角猛地抽动几下,最终狠狠道:“不就是魁首吗?今天是魁首,但愿她明天后天每一天都是魁首。”

段悠兮知道吕月姝不怎么喜欢段葛兮,可从来不知道吕月姝对段葛兮恨成现在这样子,这还是亲生母女吗?

不过段悠兮不会过问,她心里巴不得吕月姝恨毒了段葛兮,只有吕月姝恨毒了段葛兮,她才能和吕月姝联手同时击打段葛兮。

段悠兮道:“母亲的意思是?”

吕月姝拍拍段悠兮的手,温和无比道:“你放心,以前是我小瞧了她,没有把事情做绝,也以为她在我的手掌心之内,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是留她不得了,总得想个法子把她弄的生不如死。”

段悠兮微微的展开嘴角,终于露出了那甜美的微笑,魁首又如何?未必能长寿。

收拾好情绪,吕月姝和段悠兮一前一后的回到座位上,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

段葛兮的眼角正好从段悠兮的脸上划过,只见段悠兮已经是笑意妍妍,又仿佛是之前那个甜美腻人的贵族才女。

段葛兮的双唇抿着一个好看的弧度,段悠兮这次是被吕月姝洗脑了呢,估计是看见段悠兮刚才那样子实在是太可怕,所以才忍不住调教。

吕月姝以为段悠兮那愤恨的样子没有被人看见,可是段葛兮不那么认为,今天在场的无数人都慕名段悠兮,从段悠兮一出场的时候有的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难道会错过段悠兮那精彩的表情。

不过,也只是一个表情而已,并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兴许有人还觉得是一个错觉呢。

棋局过了,接下来便是琴,箫寒月教育的段悠兮在棋上吃了段葛兮的亏,所以在琴上更是叮咛嘱咐,叮嘱段悠兮不管如何都要保住第一的位置。

段悠兮当然要保住第一的位置,棋局输了,张越不败的神话便被段葛兮践踏了,在“琴”这个方面段悠兮是发誓都不能失败。

她在准备,她在积攒自己的一切的力量,等会准备一鸣惊人,对,就是一鸣惊人,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以前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变的有点艰难,她更要不遗余力的打败所有的人。

段葛兮的身边,围绕的是夏云和韩敏敏,夏云之前还对段葛兮颇为忌讳,但若抛开忌讳,段葛兮实在是一个让人感觉到安全感觉道沉稳的人。

所以现在夏云没有最开始那么担心了,她下意识的又觉得段葛兮会赢,所以她对段葛兮满怀希冀道:“葛兮,你加油,赢了棋,就能赢了琴,赢了御射。”

段葛兮有点哭笑不得道:“你对我倒是看好的很,之前可不是那样子。”

夏云立马垂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倒是韩敏敏直接崇拜的对段葛兮竖起大拇指,道:“葛兮,你让我怎么夸赞你才好呢?我以为我交了一个草包朋友,可是哪里知道我交的朋友简直就是才女,啧啧,还是大才,不,我韩敏敏决定了,今后肯定抱紧你的大腿不放手。”

段葛兮噗的一声,差点岔了气,道:“你这是什么话?”

韩敏敏得意道:“自然是实话,不过葛兮,我很好奇你究竟怎么会赢了张越?他可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啊。”

张越,神话的存在吗?

段葛兮目光淡淡,看着远处的一处枯叶,声音清淡的几乎缥缈无声:“他不是张越,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张越。”

韩敏敏用手指头掏了掏耳朵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段葛兮微笑道:“我再说那片叶子黄了。”

韩敏敏:“………”

琴开始了,参加琴技术比赛的一共有十个女子,十个女子按照顺序抽签,段悠兮抽了第九位,段葛兮抽了第十位。

前面八位都是别人的比赛。

第一个上台的女子是韩素雅,一个侍郎的女儿,用琴演奏了一曲《绿水》,韩素雅的琴艺技术造诣颇为的高明,弹奏起来也是行云流水,但也仅仅是流畅而已。

后来有人陆续的奏了《徽子》《清徵》《于雅》《关雎》等。

“琴音尽妙,余音绕梁,让人体清心远,邈难极兮;良质美手,遇今世兮;纷纶翕响,冠众艺兮;识音者希,孰能珍兮;能尽雅琴,唯至人兮!”

前面八个人的琴声把人听得是如痴如醉,接下里第九个上场的人便是段悠兮。

她坐在焦尾琴的面前,笑意满满,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一样,美妙绝伦,风姿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