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之抬眼看过去,大厅的人已经都走的差不多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她和孟若虞两个人。
他蹲下身,把折扇捡了起来,握着扇柄,递了过去。
孟若虞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反而低头仔细瞧着谢砚之那双修长的手,节骨分明,煞是好看。
谢砚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显然觉得孟若虞的视线太过逾矩了,虽然她的视线不怎么浓烈,但他还是感觉不舒服,他身边的人的都不敢这样做,上一个敢这么直直盯着他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好像坟头草都已经有一人高了。
孟若虞依旧没有收回视线,其实她这么做,并无他意,只是单纯的欣赏,欣赏一切美的事物,包括人。
“二姑娘。”谢砚之声音冷了下来,又把折扇凑过去一分,那意思很明显。
对于这个称呼,孟若虞讶然了那么一瞬,她笑道:“真不好意思,砚之表哥长得一表人才,品貌非常,若虞一时间看呆了,还请砚之表哥不要见怪。”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谢砚之从她脸上还真没看出不好意思。
孟若虞伸手把折扇抽走,然后转身离开。走下石阶的时候,她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上面还留有那人的温度,有些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闻到了一股冷冽的清香,很淡很淡。
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孟若虞看到了孟若娴,周围没有其他人,想来是专门来等自己的。
“大姐姐。”孟若虞朱唇轻启。
孟若娴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对襟上衣,头上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仅有一支素色的簪子,和孟若虞是两个极端,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恬静。
“你刚刚做什么去了?”孟若娴眉眼轻抬。
“就是和砚之表哥聊了会天。”孟若虞半真半假道。
孟若娴身为她的姐姐,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这个妹妹打小就与别人不一样,想法奇奇怪怪,天马行空。都十五了,别人家的姑娘正羞涩地绣着嫁衣准备待嫁,而她这位妹妹却想着养几个面首,过着那喝着香茶听着小曲的无拘无束的日子。
不过她也没有点破,而是笑道:“要开席了,咱们走吧。”
“好。”孟若虞勾唇道。
孟若娴看了看游廊的那边,幽幽道:“这位砚之表哥长得也是器宇不凡,若不是家世差了一些,恐怕也不会落魄于此。”
孟若虞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到了膳厅,席面快要开始了。沈氏看着这两姐妹,嗔道:“怎么这么晚才到,快坐下。”
谢砚之是跟在两人身后到的,很快就有丫鬟把他引入坐。
孟若虞挨着沈氏旁边坐下,她的对面正好是谢砚之。
宣平侯府也没有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夫人开口道:“这几盘南方菜是府里的厨子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她看着那陌生的菜式一时间说不出名字。
她身后的春菊立马道:“这一盘是荷叶粉蒸肉,这一盘是蜜汁叉烧,那一盘是清蒸鲈鱼。这些都是江南那边有名的菜品。”
谢砚之客气道:“其实大可不必,砚之就当入乡随俗。”
孟若虞看着谢砚之,道:“春菊,快给表公子布菜。”
春菊应了一声,然后拿着公筷把每样菜品都给谢砚之夹了一遍。
谢砚之看着满满一碗菜,很是寡淡,瞬间就没有了胃口。南方菜都是偏清淡的,而北方菜大多都是比较重口味的。
孟若虞见他迟迟不动筷,有些好奇,便催促道:“砚之表哥不吃吗?”
她想,像谢砚之这样风光霁月的人,吃起菜来也一定很优雅。
果然,在孟若虞的注视下,谢砚之缓缓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粉蒸肉细嚼慢咽了起来,动作不急不缓,倒是透露着几分尊贵与涵养,很是惹眼。
真是个美人,她终于什么是秀色可餐了。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在暗暗观察着谢砚之,见他动作斯文高雅,有些满意。虽然谢砚之家道中落,但完全没有市井之气,而是处处落落大方。以后就算与外人交往,也不会落了下乘。
一大家子吃得其乐融融,孟若虞因为光看谢砚之吃饭了,所以自己并没有吃什么。
白茶看在眼里,道:“要不要回头叫厨房做几盘糕点送到雪院去?”
孟若虞点点头,她也不是个喜欢亏待自己人,“甚好。”
路过假山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穿着布衣的男子神色匆匆,她秀眉轻皱,在她的记忆中可没见过这个人。
她停下了脚步,声音清脆:“站住。”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埋头继续往前走。
白茶上前几步,拦住了那个小厮,“姑娘叫你站住你没有听到吗?”
那人似乎是吓了一跳,他愣了愣然后才抬起头笑道:“原来是二姑娘啊,恕小的眼拙,还请二姑娘和这位姐姐莫要见怪!”
孟若虞摇着扇子走过去,才看见那男子五官隽秀俊朗,浓墨的眉峰处处透着刚毅与阳光,根本不是谢砚之和孟舟阳那一挂的,反而多了几分少年气息。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孟若虞不知道她家何时来了这样一个漂亮男子。
“小的是谢砚之谢公子的书童,姓陆,名叫酌言。”陆酌言回答道,可又怕孟若虞不知道,继续解释:“‘酌言’是君子有酒,酌言酢之的‘酌言’!”
孟若虞有些震惊,“这年头连书童的要求都这般高了?”连名字都那么的……富有诗意。
陆酌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白茶一时没有忍住,笑了出来,她知道自家姑娘的意思,这年头连书童的相貌都这般高了。
孟若虞也没有解释,她问:“你是谢砚之的书童?”
陆酌言点了点头,“对的!”
“行吧,下去吧。”孟若虞直觉有些怪异,但还是摆了摆手叫他退下。
陆酌言求之不得,见她松了口,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孟若虞有些无语,“我长得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不仅是她,就连白茶也觉得这个书童有些怪怪的。
“你说他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做书童啊?”孟若虞问出来心里的疑问,就凭陆酌言那个样子,她敢保证去了南风馆也能混个头牌当当。
“这个……奴婢不知。”白茶道,“可能这是他的爱好吧。”
孟若虞把这个疑惑压在心底,“算了,回雪院吧。”
“……好。”
孟若虞刚抬起脚,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白茶,你说我把陆酌言介绍去南风馆,他会不会感激我?”
白茶:“……应该会吧。”
孟若虞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说完后开心的摇起扇子离开了假山。
可是已经跑远的陆酌言根本不知道孟若虞的想法,他几乎的一路跑回清晖园的。
幸好清晖园比较偏僻清幽,也没什么下人。
谢砚之背着手站在竹林外边,微风吹动着他的衣摆,带动着腰间的那枚玉佩一直晃啊晃。
陆酌言深吸一口气,脸色严肃了起来,他走了过去,拱手道:“公子。”
“你来晚了。”谢砚之淡淡开口,不用与别人虚与委蛇,他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不怒自威。
他前面的竹林因为风的关系一直沙沙作响。
“回公子的话,属下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孟二姑娘。”陆酌言边说边掏出自己藏在袖子里的信件,殊不知那边孟二已经怀疑他书童的身份了,还准备那把他拐去南风馆当头牌。
谢砚之接过信件的手一顿,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张俏丽绝艳的脸来。
陆酌言没发现他的变化,自顾自道:“据我们的探子来报,京城周边的各处关卡的侍卫都增加了两倍,对外宣称是抓捕前朝余孽。”说着他停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请公子放心。”
谢砚之讽刺一笑:“前朝余孽,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公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陆酌言问道。
“谢砚之醒了吗?”他问。
陆酌言丝毫不奇怪,他恭敬道:“目前还在昏迷。”
谢砚之,哦不,应该叫容珩,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眼眸晦涩难辨。
“把谢砚之从江南过来的痕迹全部抹掉。”容珩开口,语气似乎沾染着冬日的雪花,寒冷至极,“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谢砚之,我只能是谢砚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