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在出生的第五六天才回到宋真身边。
皮肤红彤彤的。
眼睛已经睁开了,乌黑又干净,像是刚过了水的葡萄。
照蓝光的这几天,竹岁有空就会去看看小朋友,称呼已经从孩子变成了小朋友,又变成了大宝。
大宝这个称呼宋父也在叫,竹岁和宋父到底是谁开的头已经无可考据,但是拿来当孩子的小名挺不错的,宋真看他们叫的兴起,也就跟着当小名叫了。
这么几天,该来的人都来了一趟。
竹老爷子隔天来的,看了宋真一眼,又去婴儿房隔着玻璃看了眼小朋友。
没说什么,只让宋真好好休息,月子期间放宽心,有什么尽管的使唤竹岁。
腺素科二组的人紧跟着来了,左甜带着许安白来的,正碰着宋真睡午觉,便先去看了小朋友,隔着玻璃,看着满满一屋子孩子,左甜一边挤眉弄眼逗小朋友,一边对许安白说,“你知道吗,据说很早以前,华国人口多的时候,医院里妇产科是最忙的,婴儿房都有好几个,压根做不到现在这样,医护人员对产妇这么精心的照顾。”
许安白,“上课好像听过。”
讲生育率问题的时候,老师偶然的提过一句。
“哦,生物课学生育率的时候吧。”
许安白点了点头。
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左甜对小孩子温柔的神情,脱口而出道,“以后小孩子会越来越多的,在你们的努力下,十几二十年后,小区楼下晒太阳的小孩就该多起来了。”
左甜看着边上一个吃手的小孩,笑着期待道,“希望吧。”
见了宋真说了几句话,许安白带来了蒋晓和任毅的消息,蒋晓比宋真先生,已经出院回家了,据说有了小孩天天都手忙脚乱的。
群里他们只这么说一句,而许安白的叙述,生动形象描绘了是怎样的手忙脚乱。
宋真好笑,“怪不得群里他们都不说话了。”
围绕着小朋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啊。
许安白:“是啊,虽然很费精力,但感觉他们也很乐在其中,等上手顺了,小晓是坐不住的性格,应该又会在群里蹦跶吧。”
竹岁父母来的时候,孩子刚送回宋真的病房。
看过宋真,竹母逗孩子,笑的可高兴,竹父还抱了下,没抱多久,竹岁怕孩子哭,就过了下手就又放下了。
平时大家见面不尴不尬的,这天或许有了新的小朋友大宝加入,竹父竹母难得待了很久,不和竹岁说话,和宋父说话,问孩子的事情,宋真瞧着他们挺高兴的。
有了新生命的加入,本来也是件高兴的事情,宋真无所谓,甚至心里的担忧隐隐放下了,觉得有了大宝,或者借着孩子的由头,慢慢的,竹岁和父母关系会和解一些。
宋真也不是非要竹岁和父母有多好,怎么说呢,家和万事兴,如果能修复感情,那肯定是最好的,如果不能的话,也没什么,竹岁有她和大宝,日子会越过越充实的。
次日出院,宋真觉得自己整个儿都快馊了。
生产打了无痛,侧切了一刀,不怕洗澡,出院的时候医生让宋真难受了就洗,捂太久反而不好,滋生细菌,竹岁在边上一直点头,宋真没多少要问的,关于恢复,乃至去医院做产后恢复的日期,竹岁都又和医生确认过一遍。
走的时候,宋真看到竹岁仔细的将日期都记在了手机上,并且开了闹铃提醒。
本想打趣一两句,蓦的撞上竹岁太过正经的目光,玩笑在对视中,又变成了一个温馨的对视笑容。
月嫂早就找好了的,竹岁还找了两个。
基于竹仪的前人经验,怕只找一个,万一阿姨家里有什么变故发生,要走的话,再临时找人,找不到顺心的。
两个月嫂也能换着班,但凡钱能解决的事情,二小姐就不想人太累着,会给出一些能承受变故的余地。
寒冬腊月的带着孩子回家,捂得严严实实的进了门,家里暖气早就开了,宋真热的想脱围巾,第一时间竹岁还没让,等在暖气的屋子里站了一会儿了,竹岁才上手给宋真解的围巾,语声温柔,“别急,小心着凉。”
宋真想说自己没那么娇气,但是看着竹岁认真的眼眉,这话又暗自咽了下去。
有人宠着,她接受就好,再说,论犟脾气,她可不是二小姐的对手。
孩子给月嫂放在了婴儿房,宋父在跟着月嫂收拾,竹岁和宋真回了主卧,宋真脱了衣服准备洗澡,竹岁在外面说,有什么缺的叫她,宋真应了好。
水流冲刷在身上的那一刻,宋真觉得经历几天用水擦身体的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认认真真洗干净出去,竹岁拿着吹风机第一时间凑上来。
轰隆的热风中,竹岁的手指嵌进宋真柔软的发丝里,细致帮她吹干头发。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宋真忽然道:“我是不是掉了很多头发?”
孕妇受激素影响,是会生理性的脱发。
竹岁愣了愣,也抬头看镜子,“有吗?没觉得头发少了呢。”
说着还用手理了理头发,笑道,“哪有,和之前差不多的,姐姐。”
宋真:“你别骗我。”
“没骗你,真的。”吹风机声响里,竹岁贴耳对宋真道,“姐姐年轻又漂亮,怎么会掉多少头发,别吓自己。”
知道宋真心里在想什么,竹岁也没有回避,道。
“产后是会难看一点,但是月子里如果好好地养,会变得更好看的。”
“这不是骗你的,仪姐生产之后,你不是就说了吗,仪姐皮肤白里透红的,瞧着特别好看。”
宋真是说过这话。
指尖温柔,阵阵热风中,竹岁给宋真画大饼,“我们也好好的养,等出月子了,保准腺素科都来夸你好看,好不好?”
“你又哄我。”
宋真怀孕到后期,但凡有个小脾气,不愿意走路运动的,竹岁就把她当小孩子哄。
竹岁也不反驳,笑眯眯道,“哄你不好吗,以后姐姐你要和大宝一起哭,我先来哄你好不好?”
“谁会和大宝一起哭?!”
“好好好,不会哭,我们是成熟的妈妈。”
“……”又哄上她了。
语窒中,宋真却并不觉得烦,反而还挺享受这种温柔的。
吹干了头发,宋真偏头,脸颊靠上竹岁放在自己发上的手,笃定道,“你一定会是个好家长的。”
竹岁扬了扬眉毛,“那可不!大宝会投胎,有福气!”
这毫不自谦的话,逗笑宋真了。
她一笑,竹岁脸上也显露了笑意,收了吹风,让她躺床上,不准她看屏幕亏眼睛,点亮了智障精灵给她讲故事。
折腾了一天,讲着讲着,等竹岁拿着杯宋真爱喝的牛奶回屋,宋真已经阖上了眼睛。
竹岁也不叫醒宋真,知道产后她还痛着,小心的抱着人放平了,给盖上了被子。
牛奶怎么端进来的怎么端出去,这才有空拐到隔壁,去看看大宝。
大宝吃了奶已经睡了,竹岁捏了捏孩子的脸,叮嘱了月嫂一两句,赶紧让宋父也去休息。
宋真生产,前前后后的琐碎,都是宋父在帮忙,这儿月嫂来了,可不能再让岳父累着了,竹岁心里有数的。
宋真白天在医院就睡过,晚上两三点不知怎么的,竟然醒了。
伸手一摸,身边是凉的,竹岁不知道去了哪儿。
揉着眼睛坐起来,再凝神一听,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顿时明白过来,是大宝饿了。
裹了件厚的睡袍,趿拉着拖鞋,宋真走到了隔壁。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兵荒马乱的。
月嫂在慌忙兑奶粉,大宝哇哇哇的在哭。
虽然没什么用,竹岁抱着孩子姿势别扭的,在哄着,声音宋真能听到。
“行了行了,知道你饿了,等等啊,饭没那么快。”
“别拱我啊,我没奶。”
“你妈妈生你很辛苦的,今天终于回家睡了,不能打扰她,晚上你就将就下吧。”
“生了你月子里得好好休息才行,你别跟个小恶霸一样啊~”
没什么用,大宝哭的哇哇的。
在门口恍惚听到这些话,宋真心内却是温暖的。
月嫂在手背上试奶的温度,一抬头看到宋真站在门口,迟疑着叫道,“宋老师,声音太大打扰到你了吗?”
宋真摇了摇头,在竹岁投来的视线里走进了婴儿房,对她嘀咕道,“白天睡多了,晚上就醒了,你不在,我听到哭声就过来了。”
“给我吧,刚好我喂了她,我们一起回去睡。”
一喝上奶,大宝马上就停了哭声。
整个人小小一只,喝奶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咕嘟咕嘟。
喝饱之后,砸吧砸吧嘴,打了个奶嗝儿~
竹岁伸手刮大宝的小鼻子,略带嫌弃道,“小恶霸!”
吃饱喝足的大宝却很满足,嗫嚅着嘴,在宋真怀里没活泼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把孩子给月嫂,两个人才回房间。
躺上床,宋真问:“她吵到你了吗?”
竹岁打了个哈欠,“也没有,就是听到她哭的撕心裂肺的,想去看看。”
宋真忽然道,“你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了吗?”
竹岁:“还没呢,姐姐你想好名字了?”
“刚想到一个。”
顿了顿,却没第一时间说名字,反而道,“老爷子想取名字吗?”
“不用管老爷子想法,他说让我们起,如果我们起不好,再去求他。”
这就是让她们起名的意思了。
宋真翻了个身,黑暗里,虽然看不清对方,却知道对面就是竹岁。
在被子里,宋真握住竹岁的手,轻声道,“我挺喜欢你和你哥哥的名字,年年岁岁,很好的寓意。”
刚宋真在门口的时候,看见竹岁哄孩子,月嫂在忙碌,虽然大宝哭声嘹亮,但说不上来的,就觉得这种带着烟火气的日子很窝心。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和竹岁的生活如果能一直这样,无风无浪的,她就很喜欢。
“年年岁岁,朝朝暮暮。”
“叫竹朝你觉得如何?”
竹岁思考了下,问她,“那暮呢?”
宋真低低笑起来,提醒道,“我觉得我们应该不止一个孩子。”
这话说的竹岁也笑了,“大宝把我脑子哭傻了。”
顿了顿,竹岁往宋真方向靠了靠,柔软嘴唇在宋真眉额轻轻印了下,低声道。
“就叫这个吧,我也喜欢。”
这么一觉沉沉睡过去,宋真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
早上大宝是六点准时喝奶的,显然,这一餐冲泡的奶粉代替了母乳,月嫂和竹岁都没来打扰她。
拉开窗帘,冬日碎金的阳光撒落在宋真身上,宋真微微眯眼。
最好什么事都不要有,她就喜欢这样平凡的日子。
平凡,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