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岁这番话真是,石破天惊。
说完了好久,不止宋真回不了神,周围熟悉的大家,也没一个能跟上节奏的。
甚至于陈业还下意识看了看窗外的天,想了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半个小时之前宋真自曝了是天才庄卿的女儿,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科长又说组长是s级的oga,且这还不算,她们还,结婚了?是……合法配偶?!!
这合理吗?
这完全他喵的离谱啊!
别人是什么感觉陈业不知道,反正今天接受到的信息量,是能让他满地找头的地步,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先从哪个消息惊讶起走。
是直接震惊呢,还是走个流程……
哦,从刚才科长说话起,他嘴巴张开后就一直没合上呢!
后知后觉到自己的表情,陈业用手推了推自己的下巴,环顾一圈,左甜瞪着眼睛,曹帆怔怔不能回神,院长看起来需要一颗急效救心丸,荣院眼神在竹岁和宋真之间不断跳转,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向谁……
荣院是竹家的亲戚,竹岁是她看着长大的,最后一句出来,荣院反应还是最快的,不可思议呵斥道,“岁岁,你胡说什么呢!”
竹岁有没有结婚,荣院自认还是清楚的,她和宋真,他压根听都没听过!
这不是八竿子达不到一起的人吗,对了,之前一起吃家常饭的时候,竹岁她爸,竹建明一直在说老爷子忧心竹岁的婚事呢,竹岁又不太服管教,加上竹年的事情,不敢逼急了,但竹岁的年龄摆在那儿,确实也差不多该……竹建明也愁着呢!
竹岁还是单身,怎么就结婚了,就算是想保宋真,也不能这么乱说啊!
再说,宋真牵扯到庄卿,荣院深知这里面的厉害,自然不愿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牵扯进去,因此,神情也越发的严肃起来,“既然立案了就会调查,你也是军人了,怎么能……”
荣院是看着竹岁长大的,竹岁也是打出生以来就喊荣院叔叔。
荣院现在是个什么心理,她自然也清楚,不过……
竹岁:“荣叔,我没乱说,是真的。”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主意大,我要瞒的事情,自然可以谁都不说。”
谁都不说,对家里人也不说。
刚才说完那些,竹岁就拿手机了,她不爱拍照,相册里面照片并不多。
和荣院说这两句的功夫,结婚证很快的就被翻到了,不等荣院再出声,竹岁把自己自己的手机屏幕摊开了来,用照片说话道,“我一直拍着放在手机里,怕临时有用的,您看。”
荣院看到了,也看清了,确实,是结婚证。
手机拍的,拍的很端正,也很清晰。
上面该有的查询码,水印,签章,颁发日期,一个不少。
最重要的是,上面出现的另外一个人,不管是白纸黑字的名字也好,拍的结婚照片也好,怎么看,怎么都是宋真!
荣院瞠目结舌。
竹岁给他看过,也确认他看完后,直接将手机递给了五处的人,“你们带了机器来的吧,上面有军用查询编码,直接查就知道是不是。”
“至于性别,更简单了,查身份信息就是,她的身份证上的军用编码我也记得住,一起吧。”
竹岁抬头,五处的人愣愣的,竹岁看他没反应,多问了一句,“怎么不动,没带便携的内部查询机?还是说授权级别没带够?”
五处的人回过神,“没没,带了的,带了的,查,现在就查!”
竹岁这才出了口气,点头,“嗯。”
全程没回头看宋真一眼,她现在和宋真刚才的心情很像,她不需要宋真参与什么,所以也不用看她,另外一点是,宋真刚才心内满溢的是愧疚,竹岁也不平静,不过她是愤怒!
怕看过宋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儿后面申请,还有她们关系一堆事都还有的捋呢,她不想现在失控,要留足够的理智和冷静,去面对接下来五处的询问。
虽然同在国安局上班,三处负责情报,五处则负责国内一些重大的又特殊的案件,比如,涉案人员地位不低的,还有像是,涉案人员身份敏感的。
好巧不巧,佟柔在国内地位高,宋真刚研发完z试剂,不能说在业界地位高,z试剂已经批完药号准备面世的关头,她作为创始人,身份无疑是敏感的,必须得谨慎处理,所以这件事没有走相关部门,而是直接的,移交到了五处。
交到了五处,便没有那么多的关系好走了,但同时,因为五处特殊的性质,整个案件也会被很严谨对待,他们会查的特别细致,严格按证据说话,错判的概率极低。
竹岁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她脑子现在不够用,能集中精力把眼下的关口过去,竹岁就谢天谢地了。
查的快。
五处的人确认过,转头过来,一区竹家有几个人,世家子弟都知道的,能进五处的,领头的,自然也是世家子弟,看竹岁和宋真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说话也从强势的一方略微放低了姿态,“查过了,宋老师确实性别比较特殊,鉴于全球现在s级的oga不超过十个,所以是有资格申请特殊性别保护的。”
“至于竹科长和宋老师你们的关系,也确认过了,是华国承认的配偶。”
竹岁轻出口气,“那就直接申请保护吧,有问题吗?”
“……没,原则上可以的。”
竹岁点了点头,控场道,“行,那我们……”扫视了周围一圈,再次深呼吸道,“这个地方说话不太好吧,申请之后还要确定是找地方监视还是放回家,不如……”
很是顿了顿,竹岁破罐子破摔,也无所谓了。
“随便你们吧,要在科研院在继续问,那就换个地方,如果没什么疑惑的了,我们一起回国安局五处,我想会更明白,专门的摄像头也能把我们的态度和回答,记录的更详细。”
竹岁:“你们觉得呢?”
这儿是礼堂,竹岁说完性别和婚姻关系之后,显然消息从内层不断的往外传,不少科研院的同事都一脸震惊,慢慢围了过来,竹岁没给别人围观的癖好,她想五处的人也没有。
“我们商量下。”
五处的领头人和背后的人交头接耳的几句,最终点了点头。
五处的人看向竹岁和她背后插不上话的宋真,“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国安局继续说吧。”
“好。”
竹岁抱臂,瞧了左甜一眼,多问了句,“我能带个下属吗,以防途中万一需要资料什么,我好找熟人去拿?”
“可以。”
竹岁张口便点名道,“左甜,你跟着来。”
顿了顿,垂目一瞬,到底没回头,只吩咐,“把你组长带着,走吧。”
竹岁大步流星的跟着五处的人走了。
宋真说不出话来,神色震惊复杂,也有些小小的愤怒。
但是这么点愤怒在今天发生的事情前,又格外没有底气,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等左甜担忧的来拉她了,宋真低头一瞬,才挪动。
一迈步,惊觉情绪大起大伏下,眼前有些发黑,是血糖低的征兆,宋真也不停步,只照旧低着头,紧紧被左甜牵着,跟着五处的人离开。
一夕之间,交流会变成了秘密宣布会。
紧接着,又从秘密宣布会,扯上了变成了刑事案件拘捕现场。
召开前有多激动人心,这个收尾就有多让人感慨。
竹岁带头,领着宋真和左甜,跟着上了五处的车,驶出了科研院。
而礼堂内一直插不上话的院长,这才回过神来。
回神,第一反应是去看了看窗子外的天,想想今夕何夕,定定心神。
定下神,院长扶了扶额,把随身带的降压药吃了颗,喝了口水压惊后,院长看向荣院,荣院没比他好多少,虽说共事多年,什么场景没见过,但是见过大场面,那也是一件一件的来,一天来几件的,这是真少见!
院长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支吾了下,只含糊道,“这事,你怎么看呢?”
荣院长出口气,道出本质,“宋真是庄卿的女儿,可能z试剂沿用了庄卿的思路,庄卿死后,她在世所有的成果了归了第三科研院,但是z试剂是隶属于我们一院的……”
而z试剂里面宋真用了多少庄卿的东西,又有多少是自己摸索的,他们不是宋真,不知道。
能预料到的,这指控肯定不好判,相关的评判法条在一定程度上也比较含糊,恐怕最后的孰是孰非,很大程度上,还要取决于当天庭审的法官态度。
荣院;“总之,是个糊涂账。”
想到什么,荣院又道,“我们现在也帮不上忙,都冷静下吧,竹岁她爸出差了,我这儿……这么大个事情,我去打个电话,总是要有人知会竹建明一声。”
说完,荣院转身走了。
院长捋了半天,千丝万缕的头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想。
摇了摇头,到底决定不为难自己了,叹了口气。
竹岁在五处坐下没多久,家里的电话就打来了,有老爷子的,也有她爸她妈的。
竹岁一个都没接。
只集中精力处理宋真目前面临的指控,并且尽最大的努力,在被调查的情况下,给宋真争取最大的权限。
期间竹岁坐在一边,和五处的人不断交涉,宋真和左甜坐在另外一边,有话问到了才回答,当然,竹岁大包大揽,多数时候都用不到她们。
用不到,竹岁也不看过来,申请保护的全程,竹岁和宋真几乎是零交流的。
坐了不到一小时,荣青山带来了竹岁要的律师,有律师在场,后续法条上的纠葛就更清楚,交涉起来更流畅了。
荣青山自然什么都知道了,也是震惊。
但是到了陌生的五处,自然先帮忙,私下的事情其后再说。
最终,在竹岁和荣青山的据理力争之下,五处的人到底让了步,宋真虽然不是军人,但是就布朗夫人一事之后,她是实打实为华国做过贡献,并且有一等和二等功在身的,在这么多的荣誉加持之下,五处到底没强制让宋真住到五处内部特制的隔离房里去。
而是接受了竹岁的提议,让宋真住到附近的宾馆里,先派人监视,限制出行。
等宋真被送到宾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竹岁跟着,除去必要谈话签字,全程一言不发。
看着宋真进去了,竹岁也不和宋真说话,而是人就在那儿,偏要对左甜说话,让左甜去询问宋真需要家里什么东西,给她带过来。
宋真也只好对着左甜说自己的需求,没别的,也就是些换洗衣服鞋袜之类的。
竹岁拿手机记了下来,便带着左甜和荣青山回家给她拿东西了。
离开的时候,还是没正眼看宋真一眼,可见,真的是气坏了。
竹岁他们离开,门口监视的军人也站上了,等走廊上望不到人影,宋真关上了门。
一个人在房间内,转悠着打量了一圈。
套房,客厅,主卧,次卧,阳台都一应俱全。
竹岁刚还讽刺地说:“国家出钱住的酒店,这经历可别致。”
宋真知道竹岁生气。
但她不知道竹岁会生气到这个程度,甚至于明明就在跟前,还偏要左甜在她们中间传个话……
瞧这架势,今天恐怕是哄不好了……
在沙发上坐下,宋真手碰到什么硬质的东西,从兜里摸出来,看到的一霎,眼睛有微微的失神。
是那个早上揣着的戒指盒,早上还想着……
谁能料到,短短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宋真扒了扒上衣兜,把另外一枚戒指拿了出来,内镶钻的款式,凝练简洁。
据说,内镶钻款式的寓意是,永恒的爱。
灯光下钻石璀璨,宋真叹了口气,永恒的爱啊……
笑了笑,眼底慢慢,蓄起了层薄泪。
竹岁她们回来的快,带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太全了,连床单被套都有。
两个箱子,换洗衣物,生活里用的洗发露身体乳面霜,还有些小玩意都在。
宋真看过,比她去旅游带的都多。
宋真:“差不多了,没什么问题。”
“再好好看看呢,宋老师您在这儿,可不止要住一天两天的。”竹岁帮她开箱子,边查看边说,阴阳怪气的。
“……挺齐了。”宋真无奈道。
竹岁听到了,也不回话,兀自帮她收拾着,宋真讷讷:“你放着吧,我自己来收拾就是。”
话说出去,竹岁却不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给她把衣服放衣柜里,沐浴露丢浴室,毛巾和浴巾挂起来,再喊上荣青山,把床单被套都给宋真换了。
宋真不好意思,说话竹岁却不听也不应,中途想去搭把手,还被竹岁不轻不重的给推开了去。
得,彻底的拒绝交流。
宋真手足无措,左甜也瞧出来竹岁的拒绝了,她劝不动竹岁,便去拉了宋真,怕两个人越闹越僵,打圆场,“既然不想闲着,你来帮我把这儿弄了。”
左甜把宋真从竹岁身边拉走了。
东西看着带得多,全归置好,也就半个小时。
荣青山手上空了,瞧着她们不尴不尬的气氛,挠头问竹岁,“这就,差不多了吧,我们先走,你留这儿吗?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有些话需要……”
不得不说考虑的很周到。
但没说完,被低着头的放东西的竹岁打断了,“不了,一起走,没话说。”
宋真:“……”
荣青山:“……”
左甜:“……”
荣青山干笑两声,也帮着打圆场,“别这样,今天走了,后面要再见,可就要打申请了呢!谁知道批不批啊!你们不是那啥,都扯了证……”
“扯了证的就不能吵架了?”
“……”
行,不用荣青山再说什么,宋真看出来了,今天是真哄不好了。
竹岁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把手上最后的东西收整好,垂着眼睛补了句,“收拾的差不多了,走吧。生气,今天不聊。”
顿了顿,皱眉轻声重复,“越想越气,不聊!”
左甜和荣青山听了,都把宋真看着,宋真默了默,便道:“那左甜留一下吧,我有点儿事还想和她说。”
“嗯。”
竹岁应完,转头真走了。
荣青山尴尬前后看了看,对着宋真极快说了句再见,追着竹岁走了。
三个人一起来的,自然一起走,竹岁和荣青山在外面等左甜。
等待期间,竹岁抱臂靠着车,也不知在想什么,手机一直响。
荣青山想提醒,又,这种情况又不知道该不该……
好在他没纠结多久,竹岁主动接了电话。
还能有谁,自然是竹老爷子……
竹老爷子开口不善,“你还知道接电话?”
竹岁烦躁,也没什么好声儿,“如果您不一直打,我也可以不知道。”
要骂人的话都冲到嗓子眼了,想到竹岁的脾气,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竹老爷子压了压火气,不容置喙道,“你明天给我回来一趟!”
“明天恐怕不行,你知道的,我这儿一堆事呢,您得让我先搞周全了吧。”
竹岁想了想,也知道这关逃不过去,又主动道,“后天吧,我后天回家。”
“有什么,后天一起说了。”
酒店内,满室寂静。
宋真又把戒指拿了出来,捻在指尖翻来覆去拨弄了好一会儿。
左甜就看着她动作。
宋真把属于自己的那枚套到了手指上,对着灯光看了看,笑了下,“我和程琅还没买过戒指呢,这好像是我第一对对戒。”
左甜眉目微动,不确定道,“你是,要我帮你转交?”
话没说完,宋真摇了摇头,“不是。”
“我只是……想让你转达个事情给竹岁……”
“不过也不是现在。”
“等,三四天之后,看你吧,随意。总之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回过家了,回去了……说会好些……”
“?”
左甜听得一头雾水,歪了歪头,就看着宋真叹了口气,又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了下来,捏在指尖,定定看着。
看着,神情寥落道,“到时候,你让竹岁来找我一趟……”
“就说……”
很是失神一阵,再开口,宋真眼底泛起层清亮水光来。
扯着嘴角,强迫自己绷出个体面微笑来,“说我……”
声音却似是不能承受般,轻的几不可闻道,“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