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宋真……”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了,你听我说……”
胃部一阵阵抽搅,宋真扶着门框难受。
匆匆披了件衣服出来的程琅,看她这个样子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想扶她……
不过手刚一落下去,啪!
被宋真毫不留情的拍开了,程琅这种身体素质强的a,手瞬间浮出了红印子,可以想象,宋真是花了多大的力气。
“真真,你……”
“别碰我!”宋真抬头起来,双眼通红。
程琅被惊得怔了怔,嘴唇蠕动,下意识分辨道,“你听我说……”
这四个字落下,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宋真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情绪失控,反而站的笔挺,不躲不避直视程琅的眼睛。
宋真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
程琅被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一觑,看得心虚。
“你说,我听着。”
宋真道,一字一句冷沁。
“我……”
程琅张口无言,“我……”
在宋真过于清亮的目光下,程琅那强撑起来的底气摇摇欲坠。
但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又极快镇定道,“这是个意外,你……”
话没说完,眼前宋真却扯出了个笑来,讽刺的笑,太过讽刺,反而还显得有些疯狂。
“意外?”上扬的尾音嘲弄。
这反应完全不像是宋真。
不像是程琅认识的宋真。
宋真点头,“好,那你和我说说,是怎么个意外法……”
“不是要述职吗,这个点就回家了?”
“信息素达到这个浓度,得一个小时前就开始了吧,那一个小时前回公寓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最关键的,你要是不想,这种事有谁能逼你吗?”
“程琅,你说啊,我都听着。”
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程琅被宋真目光死死凝着,心跳飙升……
说……当然说不出来,气氛很有那么几瞬,安静到死寂。
不知何时,程琅动了,伸手去拉宋真,只重复着,“真真,你冷静点,你听我……”
这句话也没有说完。
啪——!
这次却不单单是隔开程琅的手。
这一耳光,直接打到了程琅的脸上,咬牙切齿,用尽全力,打的程琅这个高级别的alpha都偏头过去,甚至踉跄退了一小步,满脸不可置信。
“滚!”
宋真爆发,声色嘶哑。
程琅心神巨震。
恍惚片刻再抬头,公寓里哪里还有宋真的影子,门大敞着,对方离开的急,还来回一晃一晃的……
宋真撑在洗手台前,躬着身子。
刚开始只是难受。
然而所见清晰,慢慢蚕食她的意志,越是不愿意去想,想忘掉,反而细节越是入微,从床单的纹理到那女人后仰的脖颈弧度……
实在是太恶心了。
怎么可以,那么恶心啊……
紧跟着又开始干呕。
什么都没吐出来,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宋真长睫微垂,震颤漱漱不休。
她本身不胖,这么躬着背,春末的天气里背脊骨节节清晰,干呕久了,撑在洗手台侧的手臂上青筋贲起。
大半个小时后,宋真受够了,强忍着难受把背挺直,仰起脖颈,捂嘴止吐。
期间手背上有微凉滑过,不知道是不是泪水。
不知道,宋真也不想知道。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通电话骤然响起,宋真才后知后觉自己好了。
看到左甜的名字,宋真接起。
左甜完全没察觉到这边的状况,“真真,我到家了,你到了吗?”
“嗯。”
“那我不打扰了……”
“等等。”宋真尽量让自己声音如常道,“明天帮我请个假吧。”
“啧啧,好,没问题!”
没心情理会对方口吻中的促狭,宋真挂断电话,望着茫茫夜色,满目迷惘。
下一刻,拧开水来洗把脸漱口,简单清理。
等收拾干净,再次拎起包,宋真在夜色里宛如游魂一般,一步一顿的离开。
但意外吸入了高浓度的ao信息素,身体不适的同时,她脑子也疼,时不时去捏下额角,颈后的腺体也不舒服。
beta对信息素大多迟钝,宋真却是相对敏感的那部分,平时工作接触时防护措施都做的很好,陡然过量的吸入,总觉得腺体在发烫。
宋真又摇了摇头,她都二十四了,分化的易感期基本都在二十岁前,真是,想什么呢……莫不成被刺激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再度走回灯红酒绿的购物街,宋真最终在一块红绿灯牌下站定。
皇后酒吧。
灯牌上大字清晰,从玻璃外往内看,人头攒动。
揉了揉额角,那副画面又反复折磨起她来,迟疑片刻,宋真推门走了进去,带起门口一串风铃,响声清脆叮铃。
鲜榨啤酒再次被注入玻璃杯。
现场的气氛却有些尴尬。
竹岁,也就是宋真今天给签字的那个s级alpha,此刻换下了军装,衬衣领口的扣子再解开两颗,露出一段纤细脖颈,就这么点变化,整体气质一下子从高不可攀,变得亲和了许多。
不过那也只是外人眼里的感觉。
竹岁的发小,荣青山,此刻却从好友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危险。
无他,实在是今天喊来的张家小子不会看眼色,开口就在二小姐的雷区上蹦迪,竹岁虽然还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已然急转直下。
在场的除了张家小子都知根知底,也皆是相继沉默起来。
“害,我就随口说说啦,二小姐你出国几年,家里也着急吧,我们一区这边高级别的o不少,但真说起来,三区的高级别o才最多,当然,都和二小姐你很配哈哈哈。”
哪壶不开提哪壶,荣青山简直想捂脸了,刚臆测一通竹岁被家里催着和o相亲还不够,还评价几个军区的世家小o……有毒啊!
如果真是臆测倒也罢了,张家小子这破嘴可真是扫雷机,句句踩着爆点走,再来两句,荣青山都能想象到明年他坟头草的高度了!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一众人的反常沉默,并不干扰一个毫无眼色的酒鬼继续吹水,甚至扯出迷之笑容猥琐道:“二小姐有心仪的o吗,s级的a是不是只看得上a级的o啊?”
荣青山一巴掌拍自己脸上,没救了,等死吧。
竹岁凉凉掀了掀眼皮,“为什么我喜欢的一定要是o,我不能看上beta?”
出于某个众所周知的原因,众人心头一沉,气氛一霎降至冰点。
“哈哈哈怎么可能……”张家小子以为竹岁开玩笑,连连摆手大笑。
不过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几秒,竹岁猛的一脚踹向那小子的椅子,在侍者的惊呼中,竹岁长手于千钧一发之际拉住椅背,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根本让人看不清。
等再安静下来,椅子三个脚离地,仅剩下的一个腿一枝独秀的,靠着竹岁抓着椅背的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么猛的一下刺激,张家小子瞬间酒醒了大半,回过味儿来了。
然而也晚了,只见竹岁躬下身,脸几乎要贴着他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怎么不可能?”
高级别alpha的威压在近距离接触中,瞬间拉满,张家小子额角渗出冷汗。
“而且,我竹岁的婚事,什么时候谁都能逼逼上一句了?”长眼微眯,s级的信息素紧跟其后溢出,“还是说,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
张家小子的身体刹那瘫软。
这满屋子的a,只有竹岁是s级的,她的信息素一释放,大家都不舒服,荣青山捏着鼻子闷声道,“他乱说,你就光吓唬他行不,竹二你给我把信息素收回去啊!”
竹岁睨了下荣青山,再深看张家小子几眼,看得人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终是松了手。
椅子四个脚着地,张家小子总算缓过口气。
竹岁看一眼表,拿起外套甩肩上,凉凉道,“晚了,我先回了,你们继续。”
闹得这么僵,荣青山也不留人,只说,“下次有好酒我再叫你。”
竹岁肩背笔挺,长手长脚身姿飒爽,背对着挥了挥手,“扫了兴,今天都记我账上。”
丢下一句对其他人诚恳的歉意,真走了。
宋真喝了个八分醉,脚步颤颤的从酒吧出来。
路上不断有人来问她什么,她听不清,也都摆手不答。
直到走进小巷里,夜风一吹,终于感觉到后颈灼烫的厉害,宋真才惊觉不对。
“小姐,你……是不是要分化了?”
陡然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宋真瞪大双眼。
走出会所,竹岁把外套披在身上,长出了口气。
刚释放了信息素,不能就这么上街,竹岁到偏僻处站定,想让夜风带走浑身的压迫气味。
捞了一把头发,刚想控制腺体收回信息素,蓦的感知到什么,竹岁目光凌厉看向面前的墙壁,好像要看穿这堵墙似的。
有谁在分化,还是个o!
不在这墙外面,在……分辨须臾,竹岁确定她和对方之间隔着至少两道墙。
“啧!”竹岁皱眉。
纵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ao名门的小辈她都知道,按遗传学的分化概率来说,这人她九成都认识,说不好就是谁家的小屁孩。
再啐一声,竹岁看着眼前不到两米的墙,掰了掰手指。
“你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
“别过来了,你控制一下。”
跌跌撞撞跑了半个小巷,宋真眼看着一路追着她的男a眼神越来越涣散,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靠近着,满心绝望。
高级别o的信息素,对低级别的a有致命的吸引力,分化时经常引起社会骚乱。
常年和信息素打交道,宋真就算脑子喝成浆糊,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分化了。
一个踉跄,脚踝一崴,钻心的疼痛让本就脱力的宋真更是绝望。
“你别过来了,强行标记分化中的oga是犯法的,你理智一点!”
扶着墙,宋真艰难的往后挪,然而一路追着她的男人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
宋真今夜第二次感受到彻底的心死。
就在对方的手要碰到自己前,陡然一个冷清的嗓音附和道,“她说的对,标记分化中的o是犯法的,尤其是军人,一旦核实刑期两年起步,你控制一下。”
“谁?”男人闻到高级alpha的气味,眼神清明一霎。
然而四周寂静,皆无人影。
“你往哪儿看呢?上面!”
男人一抬头,便看到竹岁从墙上一跃而下,霎时瞳孔收缩。
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女人精准踩上肩背,狠狠砸向地面。
竹岁手刀紧跟,扑向地面的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失去意识。
宋真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半蹲着身,还踩在男人身上的女人,确认过对方真昏迷后,拍了拍手,缓缓站了起来。
微弱路灯下,那一头中长发光泽如缎,脸抬出来,长眼挑出一段风流。
竹岁勾唇道,“分化期了还到处乱跑,小朋友,你不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