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攥着纸的手一紧。
把平铺的纸重新卷成筒,规规矩矩用玄光封好,随手塞进兜里。
“你先忙,等陆征重新写好,我送去给你。”
接到这信开始,眉头就一直拧着没松开的谢九章总算吐了一浊。
他深深看了温一:“小,你能来阴司,真的太好了。”
着,还拍了拍温的肩膀。
温被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逗笑。
和他这个名义上的助理像,谢九章作为谛听的助理,跟了谛听几百年,大事能抗,小事能办,是助理,其实就是副手。
听阴差们的意思,之前陆征沉睡,大帝又做了甩手掌柜,整个阴司交由谛听代管的时期,偶尔这位天地灵兽心烦跑路,就会把手头没处理完的事情交给谢九章。
他已经很久没谢九章露出这种表情了。
……也没几个人能让他露出这表情。
“以前就这样吗?”温把纸筒重新拿出来,在手上轻轻晃了晃。
他的委婉,谢九章却听得明:“止。”
“今天这个,还算委婉。”
温:“……”
你儿子在我手里,这话竟然还算委婉。
“他们系好?”温问道。
谢九章:“谁?”
“陆征、谛听,和朱雀他们。”
谢九章摆了摆手:“那没有,系还行。”
“虽然朱雀大人——”谢九章诡异地顿了下,“是挺qi…挺难相处的。”
“……”
还行会跟被人儿子在自手里吗?
还有“qi”什么?
温总觉得那两个“挺”字间,似乎又被谢九章“委婉”了一次。
谢九章草草笑了下:“其实到了大人他们这个份,只要没结仇,系就还行。”
温:“……”
温以凡人的份活了二十多年,太能理解这种除了敌人就是朋友的境界。
“也就是还行,热络的就多了。”更用像温这么…亲密的,谢九章心。
谢九章没在人前老板的私事,无论大小,可前这人是老板对象,就是例外,话就多了点:“谛听大人还好,毕竟本体是灵兽,平日跟上头几位还有往来,老板就比较少走了。”
就这,还是他稍微润色后的法。
少走,其实根本就是没走。
“要是大帝把谛听大人招到了阴司,老板可能连个打架的人都找到。”谢九章。
他转念又想,打架这事对老板来,可能也可有可无。
实在手痒的时候,总能寻到些由头找着人的。
就比如今天,要真把这信原封送出去,打架的人可就自上门了吗。
缘这种东西,也实在奇妙,谢九章又看了温一。
只去了一趟人间,就捡回了一盏灯,又在千年后找到了小胖灯的“主人”,得了一个对象。
“所以我小你能来阴司,太好了。”各种意义上的。
谢九章完,次拍了拍温的肩膀。
和之前的苦大仇深,这次的道很轻,甚至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
温看着谢九章走走廊,才转头往陆征那边走。
推开门,先被莲灯撞了个满怀,转头又看到谛听。
温:“?”
刚是还在办公室吗?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温就想问了。
这阴司就没有谛听他们去了的地方。
谛听:“在你和九章讨论我们和朱雀系好好的时候。”
温:“……”
温哭笑得,一手熟门熟路捞儿子,一手把兜里的纸筒拿了出来,放在陆征桌上:“你写的?”
陆征打开一看,看看男朋友的脸色,毫犹豫把锅推了出去:“谛听的字。”
谛听:“……”
温:“……”
温:“玄印是你的。”
陆征:“……”
陆征扫了谛听一。
谛听:“……”
迟早要辞职。
谛听还是替他稍微兜了兜:“还没来得及给他看。”
温哪能看到陆征刚扫的那一,根本没信。
这句“你儿子在我手里”,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吻。
在温的怀疑视线下,陆征笔尖画下潦草一笔,成功报废一份文件,扔下一句“让人重新送份来”之后,才放下笔:“这么写,朱雀才会来。”
对此谛听倒是没什么异议:“的确,来龙去脉要是都透了,可能真要替朱雀养儿子了。”
温:“?”
谛听袖里把那枚朱雀蛋取了出来,只和之前光溜溜一颗蛋比,现在多了个盒子,盒子还比人头壶精致得多。
“你知道朱雀的儿子为什么会缠上那个余齐吗?”谛听在那盒子上敲了下。
温:“和文曲官印有?”
谛听点头。
“这些灵兽幼崽对息很敏锐,更用朱雀一族。”
“古时的帝王、金科状元大多都有天运,虽然已经去了千百年,人间兴科举那一套,文曲官印也似以往那般繁复,但官印还在,余齐上的息对这本就该养在天上的崽子来,很难得,也亲近,所以才会跟着他。”
“至于它是怎么被下到那人头壶中的,就该问朱雀了。”
和温猜的八九离十:“如果今天我们没遇上,这小朱雀就会一直跟着余齐?”
“起码到破壳前,是这样。”
温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他想起陆征以前的话,凡人无论是遇到灵物还是阴物,只要非凡间的东西,多少都会有影响,或好或坏。
“那会影响余齐的运吗?”温问道。
谛听在温热的蛋上囫囵摸了一把:“会。”
小朱雀嗡鸣了一下。
“喏,”谛听拨陀螺似的拨了拨蛋,“听到嗝声了没。”
温:“……”
温:“你是,这小朱雀把余齐的运吃了?”
谛听点了点头:“你以为陆征为什么要让它跟余齐道歉?”
谛听在蛋上戳了戳:“因为某只小崽子闯祸了。”
温:“!”
他还以为陆征让这小朱雀道歉是因为它闹了余齐,原来是因为它真的闯祸了?
“这小火鸡也是无心的,那小状元对它应该还错,”谛听慢声道,“可能连自吞了什么东西都知道,也嫌硌。”
小火鸡……
温:“……”
“是吞了运吗?”温疑惑道。
运为什么会硌?
陆征给了回答:“是运,是官印。”
温:“……”
温:“那文曲官印没了?!”
陆征:“还在,只是缺了一个角。”
“缺了一个角是什么意思?”温忙问。
谛听解释道:“就是考状元的路上,可能得多吃些苦头。”
“运好,就只能做榜探花了。”
温:“……”
榜、探花,以现在的考试制度算,可能和状元只有毫厘之差。
虽然温觉得余齐对这些会特别在乎,可好好一个小状元,没就没了。
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自然可惜。
陆征心里清楚温挺喜欢人族那小崽子,:“只是缺了一角,官印还在,等朱雀来了,让他自取出来。”
温:“这还能取?”
陆征“嗯”了一声。
取得出来就取,取出来……就让这闯祸崽子的爹去找文曲盖一个。
总能替他养了儿子,还丢了状元。
谛听伸了个腰:“你能把蛋下在那种地方的爹,心会有多大。”
温是想太通。
低头和怀中的小灯对上视线。
抱紧了些。
反正他是舍得。
谛听点了两下头:“所以这信没写错,总要让他吊点心,做事才利落点。”
谛听的意思,就是即便是吓唬,也是有理的。
温总觉得有哪里对,可想想又挑出什么错来,于是半信半疑,先看了看谛听,又转头看着陆征。
用神问他:真是这样?
陆征顿了下,点头:“嗯。”
也幸好谢九章在,如果在这里,一定会告诉温,有些话,千万要信。
就比如现在。
温没经验,但他清楚。
此类充满反派质的文函他送了没有百来趟,也有八九十,就没有一封是超五句话的。
事后扯得怎么天衣无缝,那也是扯。
其实写得少就只有三个字——嫌麻烦。
老板嫌麻烦,谛听大人也嫌麻烦。
这次甚至还算好的,虽然简洁了点,但起码还有字。
也亏得这小崽子没破壳,完完整整一个蛋。
要是破壳了,谢九章敢保证,送去的就是“你儿子在我手里”这信了,而是直接把蛋壳掰下来送一块去。
最终,这纸筒怎么来的,怎么被拿了回去,没多加一个字,也没少一个字。
谢九章:“……”
比起陆征来,金蛋显然更喜欢谛听上灵兽的息,陆征也懒得替朱雀养儿子,连盒带蛋扔给了谛听。
谛听一走,小胖灯就趴在陆征肩头,看着他批文件。
看着看着便有些犯困,小花瓣跟着一起一伏。
“你以前教元元的时候,也这样吗?”温看着这情景,忽然笑了下。
陆征抬起头:“什么样?”
温放下手中的书,学着陆征之前的调子:“磨磨子。”
陆征笑了下:“什么脾,什么教法。”
温:“?”
“朱雀属火,崽子这子奇怪。”
“如果那天遇上的是那小孩,而是别人,现在定已经熟了。”
温“嗯”了声:“那元元呢?”
陆征一手抱儿子:“你什么子,它就什么子。”
温闻言一怔。
他还得先知道自什么子?
他自都知道。
温没想这个,一松神,手中的书直直掉在地上。
俯捡起的瞬间,听陆征的声音沉沉传来。
“它乖,随你。”
温:“……”
于是这一本书,温捡了足足一分钟。
捡起来的时候,耳朵还红了。
温原以为谢九章去一趟朱雀那边,怎么得花些时日,谁知道第二天,他正在带着画灵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声嘹亮的清鸣声便在空中传来。
一道带着怒的声音响彻整个阴司:“陆征!我儿子呢!”
紧接着,一个被揉得菜干似的、还带了几块焦黑的纸团子天而降,偏倚,刚好落在温脚边。
纸团温认出来了,但上头的玄印温认得。
陆征的玄印。
焦黑的洞旁,还隐约能看出“儿子”两个字,应该是那绑架信无误了。
应当得轻。
温弯腰,把那纸团捡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起,一道带着灼的风就在院子里扫。
画灵赶忙帮他挡了挡,作间还是漏了一些灼进来,温被撞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最后扶住一旁的石桌,这才堪堪站稳。
一抬头,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院子里。
他艰难睁开睛。
冬日的天,这人却只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长衫,领那处甚至还敞了一大块。
用猜,都能知道这是谁。
温朝他微微颔首示意,正犹豫要要回去叫一下陆征,这人已经朝他走来。
越走近,眉头还皱得越深。
皱得温有些想跑。
等在温面前站定,这人却没开问什么,而是左、右、左、右小幅度地摆着头观察着温,视线一直没他上离开,似乎要他上找些什么似的。
温:“???”
“你……”
温话还没完,这人已经双手交叉,抱胸而站,开了。
“你是陆征养的那盏纸灯?”
“化形了?”
温:“…………”
完,陆征另一侧走了出来,肩上还趴着一盏纸灯。
朱雀:“!!!”
温:“…………”
他总算知道,谢九章那两个“挺”字之间,究竟略掉了什么。
挺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