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美(姑娘不想要陛下的喜欢么...)

第七十五章

“晋朔帝任她一个女子在那里抛头露面,而我却要灰溜溜地偷着跑……”苏倾娥低声道。

相公子斜睨她一眼,道:“不然呢?留在那里等着晋朔帝将你拿下吗?”

“他凭什么将我拿下?这不是你说的么?”

相公子有些不耐,他似是理解不了苏倾娥为何能这般愚钝,他道:“那得是在交江县百姓都将你奉作神女时,晋朔帝素来好脸面,便不会肆意为难你。可如今……”

苏倾娥闭了嘴。

如今,他们的粮都叫人抢了,只能生生看着朝廷拿他们的粮来赈灾。

倒好似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我们为何要回永辰县?何不换个别的县去继续赈灾?”苏倾娥不死心地问。

若说原先她对钟念月只有提防与嫉恨,如今那就真是势要与对方分个高低了。

相公子道:“我不信你。”“你与那钟念月站在一处,她确实更像是神女,你么,便是连妖女都算不上。”

连妖女也算不上?!

苏倾娥心头火光登起,她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咬了咬舌尖,这才忍住了心下的冲动。

相公子淡淡道:“而且……”

“什么?”

“青州大水,本该是个极好的挑动人心的机会。可我没想到,晋朔帝竟然这样大方,将监国大权交予了还未加冠的太子。又不顾龙体贵重,亲自带着大皇子与三皇子亲赴青州。只这一举动,便可叫青州上下皆伏,生不出一丝反心了。要知古往今来,几个皇帝能做到这般?”

苏倾娥心道,是。

只有晋朔帝敢如此。

相公子又道:“你可知那钟家公子是个什么人?”

苏倾娥一愣。

旁人不知,她还当真知晓!

那钟随安可是倾慕她得很,只是这辈子因着她成了下毒的疑凶,这些日子里逃来逃去,这才没机会接触钟随安了。

苏倾娥道:“胸怀大才,古板正直,人中龙凤。”

乃是她追求者中,相当拿得出手的一位了。

相公子越听她夸,眼神便越见幽暗,他道:“他是今岁的金科状元,我也没成想到,晋朔帝会将他带出来,还敢将他独自用到了受灾的县。此人救灾自有一套本事,处置起来处处都极为妥帖。”

苏倾娥眸光闪动。

上辈子她只知钟随安升官极快,是极为出色的人物。但他多半时候都是在与太子斗法,为了她……

可如今呢,竟是都成钟念月的依仗了!成了她的阻碍了!

“最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那三皇子。”相公子冷声道,“莫非昔日众人都看走了眼?”

“三皇子如何?”

“他如今年纪仍轻,却已被晋朔帝独自派往救灾,如今……灾情也已稳下来了,百姓竟无一人有不满。”

“不可能!”苏倾娥脱口而出。

怎么会呢?

纵观两辈子,三皇子都始终是那般,阴沉,心思毒辣,却又被庄妃宠得蠢笨,连装都不愿意装,于百姓从来谈不上心怀仁慈的东西!

在他眼中,人如蝼蚁啊!

苏倾娥想起他都觉得既有些怕,又觉得恶心。

“是不是那些百姓敢怒不敢言?”

“不是。”相公子冷声道:“难不成我手底下的人,亲去探的结果还有误?”

苏倾娥咬唇,仍旧不敢信。

难道……钟念月当真也重生了?是她改变了这一切?不不,她与三皇子还打过一架,可谓是有着深仇大恨,她岂能改变三皇子?

只是这一切,确实与上辈子大不相同了。

正想着呢,那马车忽地停住了。

相公子低声问:“何事?”

外头的人压低了声音道:“门口有守卫。”

苏倾娥不禁看向了相公子。

她知晓永辰县已被他控制,连县官都不知为何听从于他,他们回这里,便如回大本营,怎么会因门口有守卫而停住呢?

苏倾娥匆忙掀起了帘子一角。

城门上下的确都有守卫!

与县城的守卫截然不同,这些人……乃是从别的州抽调过来的,穿的还是别州的衣服。更有些着的乃是京卫的衣服。

苏倾娥的目光一晃,随即瞥见了大皇子的身影。

“晋朔帝竟然留了大皇子把守此地!”苏倾娥惊声道。

相公子似是已经猜到了。

其余各地去了什么人,他手下都报给他了,这样一刨除之后自然就只剩下了大皇子。

“晋朔帝到底……怎么想的?”他沉声道。

晋朔帝对儿子放权,但放得并不多,毕竟他正当壮年,又是个雄韬武略的皇帝。

他对儿子并没有多上心,若是这个不好使,便换个好使的。

这也是帝王自古的常态。

毕竟他想要有多少个儿子,都能有。

难不成……他伤着什么地方了,从此不能有儿子了?

相公子面色古怪,脑中生出了无数揣测。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倒也有回转之机。

三皇子心性大变又如何。

只管叫那大皇子与三皇子都命丧青州,此后只余太子。皇帝子嗣单薄至此,将来还有什么延续的可能?

相公子垂眸道:“先不进城了,命人传我口令给那知县,叫他备几个美人,待晋朔帝一至,便送到宴上。”

外头的人问:“要什么样的美人?”

相公子心知洛娘定是失败了。

他道:“那清秀的,俏丽的,天真烂漫的,艳若牡丹的,都寻来……”

苏倾娥咬了咬牙。

纵使她再不愿承认,但还是出声道:“寻个像钟念月那样的。”

兴许只有这样的,晋朔帝方才喜欢。

否则,根本说不清晋朔帝为何待钟念月这样独特。只是怪哉,上辈子也并未有这样一出啊!

相公子却是一顿,忆起那日那钟家姑娘的模样。

他道:“长成这般模样的,可不好找。”

苏倾娥听罢,顿时更憋气了。

还连带着想起了洛娘那句,世间难得。

相公子吩咐完,便暂且离了马车。

苏倾娥还当他要做什么,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才发觉他越来越远……他竟是抛下她走了!

是不是晋朔帝会追上来?

苏倾娥一慌,当下也要往外走,却被拦住了。

这厢钟念月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是抵了永辰县。

因着行路匆忙,每日里晋朔帝还依旧要盯着她读书,除此外便无旁的暧昧举止,钟念月自然也就先按下了念头,只管忙活起了眼前事。

等到了永辰县,她狠狠吐了口气:“赶路赶得我腿都软了……”

孟公公笑道:“这么多的人,姑娘瞧上哪个,只管叫哪个背就是了。”

钟念月摇了摇头。

孟公公不禁道:“姑娘真是长大了,原先走哪里,都要人背一背的。”

钟念月一听他说“长大了”,便想着了晋朔帝说的“及笄了”。

她浑身紧了紧,舔了下唇,小声道:“倒也没有长很大。”

孟公公道:“这一路赶着,倒也不是为旁的,是陛下担心赶不上姑娘的及笄宴呢。这样大的日子,总不能匆匆在外头就办了。”

钟念月怔了怔。

从前不觉得什么。

今日再听人提起晋朔帝待她如何如何好,为她如何如何着想,她便有些立不住了,浑身都热得慌。

她匆匆应了声。

他们的马车在永辰县的别馆门口停住,不多时大皇子也从城楼返回了。

无论男女,手握权力,总是要令人更容光焕发些的。

如今大皇子便是这般。

他再见到晋朔帝,只觉得这世上仿佛没有比他父皇更亲近的人了。

大皇子激动地朝晋朔帝见了礼,迫不及待地要同晋朔帝汇报永辰县的动静。

只是等抬起头来时,他的目光一下落在了洛娘的身上,不由怔了片刻。

洛娘生得柔弱,貌比西施。

一福身,都是风情。

其实相公子对她寄予厚望倒也没错,只是晋朔帝眼中无她罢了。

“父皇,这、这是……”

钟念月轻一挑眉。

她如今又换回了男装装扮,便粗了粗嗓子道:“这是我的新丫鬟。”

钟念月说罢,便当先一甩衣摆,走在了前头。

把晋朔帝都给落后头了。

这样没规矩!

大皇子心道。

再一瞧,好家伙,加上这个,她身后都三个丫鬟了。还有宫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大皇子不自觉地盯着多看了会儿,方才收住了目光。

这厢钟念月喃喃道:“这般日子过着是真快活,身后好几号人伺候着……”

洛娘失笑道:“只要姑娘想,将来身后能跟十几号人呢。”

钟念月知她意有所指。

她想象了下。

……好家伙,那确实给皇帝当老婆更有排面。

但是,皇帝老婆只有一个,小老婆倒是有无数。

钟念月咂咂嘴。

她才不想给人做小老婆呢。

一回到别馆,洛娘便连忙伺候她沐浴,换了身衣裳,顿觉干爽了许多。

眼见夜色渐渐晚了,钟念月正想着去问问苏倾娥抓着了没有,倒是先有宫人来请她去赴宴。

“永辰知县摆下宴席,恭迎陛下从青州返回。”宫人知她喜好,便又道:“宴上有舞姬起舞呢。”

“这个好。”钟念月欣喜道。

等钟念月到的时候,那宴已经开了,舞姬刚舞完一曲,柔软的腰肢缓缓扭动着,……摔了一跤?

那舞姬连忙爬起来,跪在了晋朔帝的案前,抬起头来,怯声道:“贱妾失、失态。”

洛娘:?

这套路多少有点眼熟。

这舞姬长得不错。

可钟念月无端想起来原著之中有类似的桥段,是太子与女主吵了架,为激起女主醋意,太子便故意夸了旁人送到他面前来的侍妾。

随后气得女主嫉妒落泪,两人拉拉扯扯,你推我让,然后又增进了感情。

晋朔帝也会如此么?

钟念月不由扭头去看晋朔帝。

晋朔帝却也在看她。

晋朔帝微眯起眼,低声问:“念念方才瞧她,是在瞧什么?瞧她生得美?比之洛娘如何?”

洛娘一激灵。

陛下心有醋意,何苦拉我下水。

钟念月一愣。

也没想到会是晋朔帝先问她。

不该是她酸溜溜地问,陛下,你瞧,这个女的长得好看么?

钟念月舔了舔唇。

一时有些抵不住晋朔帝的目光。

他那目光深沉又幽暗,好似要将她吃进去似的。

钟念月目光微动,只要我先胡搅蛮缠,输的就不会是我!

她便指着那舞姬道:“陛下说,是她美还是我美?”

舞姬望着面前的“小公子”,表情几乎当场裂开。

岂有男儿拿自己与娇娘比美?

此时更叫她表情裂开的来了。

晋朔帝沉声道:“念念更美。”

钟念月一下抿紧了唇。

这人真是坦坦荡荡,半点遮掩也无。

她在那里立了好一会儿。

舞姬得不到贵人的话,便也只有继续跪在那里。

钟念月目光闪动道:“我突然忆起我忘了个东西,我回去取。”

晋朔帝便也看着她往外走,并不阻拦。

念念心软。

若是铁石心肠,只管今日立在这里,不为所动就是了。走了,便是心有所动了。

这厢洛娘匆匆跟上了钟念月。

“姑娘,姑娘忘了什么?我去给姑娘取就是了。”

钟念月摇摇头,小声问她:“若是要一个人不喜欢你,该怎么做?”

这倒是问住洛娘了。

她从来用的都是叫旁人喜欢她的手段,哪里有叫旁人不喜欢她的手段呢?

大抵是一切都反着来?

洛娘犹豫出声:“那便日日使唤他,提些无礼要求,向他索取东西,越贵重越好……姑娘是不想要陛下喜欢么?”

她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不想要。

但姑娘这样好,有自己的想法,自是她这样的凡人不能懂的。

钟念月:“……”

啊可恶!

钟念月:“你说的这些事,我从十二岁起,就对晋朔帝做过了。”

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