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身后交代

天河静寂,今夜无星无月,暮色格外暗沉。

飞廉出现在夏初身后的时候,她已经不知拥着月风挽枯坐了多少个时辰。

“你走吧。”

飞廉原本奉命候在那湖泊之处,等着夏初前来,月风挽嘱咐了让他不要打扰,约莫两个时辰后,夏初就会前去寻他,到时候让夏初先行离开,才能替他收殓遗体。

这是他的遗命,飞廉不能不从。

可他足足等了三个时辰,直至夜幕降临,飞廉也没有见到夏初的半分身影。

月风挽自觉自己没有那般重要,也不敢高估他这一死,能在夏初心中占有几许分毫之地。

这才让飞廉在湖泊旁守候即可,根本未曾贪求过她竟会这般伤心欲绝,一直抱着他的遗体不曾撒手,自然也没有去寻飞廉过来。

飞廉又咬牙等了两个时辰,实在按捺不住前来寻他们。

可飞廉并不知道那一处洞穴的位置,又不能惊动了旁人,月风挽说了他薨逝的消息不想让西域臣民皆知,还需伪造成他云游退隐的假象。

是以,飞廉只能苦苦的在漫无边际的郊野四下寻找,企图在荒山之中看见一抹火光,也能指引出他们的位置。

可夏初自打将月风挽拥在怀中之后,便任由那火堆自行熄灭,再未曾拨动过。

飞廉茫然寻找无果,越走越深最后只能开口张喊。

他最后能找到这出洞穴,还得多亏了点点听到了他的呼声,径直冲了出去奔向了他的方向,在一抹火红狐影的带路下,飞廉才得以寻到了这一处山洞。

他打亮了火折,火堆重新燃烧,洞里两人的面色,一个比一个苍白。

飞廉知道月风挽薨逝了,可夏初却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双眼红肿,目光空洞,泪痕清晰。

飞廉原本咬牙不落泪的坚持瞬息崩塌,再开口,已经满是哽咽:“你走吧,王爷他不愿让你见到入殓后的模样。”

夏初面色怔怔,只是眼中原本贫瘠干枯的泪珠又开始无声的滑落。

“你听不明白吗?王爷已经薨逝了,这是他的遗愿,你从未为他做过一件事情,能不能全了他最后的体面。”飞廉近乎嘶吼,语气里夹着满满的愤怒,也终于让夏初的瞳孔缩了一缩。

“他有嘱咐,不愿让我替他入殓吗?”夏初的嗓音沙哑。

一开口不仅惊到了自己,也吓到了满腔怒气的飞廉。

见了她此刻的失魂落魄,听了她如此沙哑的声音,飞廉面上的怒气稍减了两分:“是,王爷吩咐过,只想在你心中留存他最好的模样。”

说到此处,飞廉刚刚消减下去的怒气又添了上来:“或许你心中,也没有一星半点王爷的位置。”

夏初心中越发酸楚,她似乎从来也没有给过月风挽什么好脸色,除了今日知道他即将身死才软语温言。

她茫然的松开了手,让飞廉将月风挽接了过去。

久未更换过的姿势,让她全身麻痹不能动弹,月风挽的尸身却因生前的寒凉而保持着最完美的面貌。

他的肤色本就晶莹如玉,深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的光。

那张绝美的容颜双眸紧闭,依是那副霞姿月韵的模样,唇角上还带着三分笑意,一身清贵温柔。

飞廉从她怀中接过月风挽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她的双手,发现她也早已浑身冰凉,嘴唇在火光的映射下清晰看出冻得发紫。

他小心翼翼的将月风挽抱上那张矮榻暂且安放,敛了怒气,似乎只是陈述般说与夏初听:“宫内并不会宣布他薨逝的消息,王爷说过不喜欢听丧钟的声音,六年前他听够了。嘱咐我们传出他云游退隐的消息,好好辅佐玓蓝女帝。”

“玓蓝女帝?”夏初眸中一惊:“蓝羽樱何时继了位?”

飞廉跪坐在月风挽的塌边,不满的扭头剜了她一眼:“我告诉过你,西域没有蓝羽樱,以前只有玓蓝公主,往后便是玓蓝女帝。”

夏初双手抱住蜷缩的膝盖:“女帝……她知道实情吗?”

“她不知道,王爷希望你也不要告诉她。王爷是云游归隐并非为你身死,日后许公子若是愿意过来,时间长了瞒不住了,再让她知晓。”飞廉也不知为何,将月风挽此前的布置竟然老老实实的跟她说了出来。

或许是夏初此刻的样貌看着委实可怜,飞廉自打初次见她,一直都是意气风发,何曾见她红过眼眶。

在这一方小小的山洞里,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这个秘密。

或许,以后,也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更何况,飞廉也不甘心月风挽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一无所知。

凭什么她的幸福,要让他的王爷舍命相全。

“许公子过来?”夏初原本埋在膝盖上的头仰了起来,向着飞廉看去。

她知道这许公子意指许温澜,可她却不明白‘许公子过来’是什么意思?

“两日前,玓蓝女帝登基之时,他以摄政王的名义给萧国递过一封联姻国书。愿以帝夫之礼,喜迎许公子入赘西域。”飞廉说到此处也向着夏初看去。

他顿了一顿后再开口的语气很是感伤,也略带哽咽:“王爷希望女帝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他得不到的,想让玓蓝公主得到,你……回去之后也会极力促成此事吧?”

夏初无语凝噎,被飞廉的那句‘他得不到’戳了心,眼中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

既然月风挽以国书相邀,就算不是他的遗愿,为了蓝羽樱她也势必会促成此事。

管他许温澜愿不愿意许万钧放不放人,绑也要将他绑来西域完婚。

“王爷还有一样东西给你,身前他怕你不会接受,让我在湖泊处等着你前来之时在交给你。”飞廉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木牌递了过去。

夏初僵硬的伸出手去,木讷的接了过来。

噼里啪啦燃烧的火苗,将那木牌照的清晰无比,做工精致,刻有月型浮雕,四周描有各种花卉,带着淡淡特殊异香。

正是,妄月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