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很喜欢你

生死盟,顾名思义,生死与共,一命相连。

月风挽与夏初立下赌约之时,心中早已打算好了,去给她下这生死盟。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自己去种下母蛊。

奈何他这副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早已开始阵阵窒息般的疼痛,他不愿,也不舍,让她感同身受。

除开自己,最有机会给夏初种蛊的便是蓝羽樱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若是自己诓骗蓝羽樱说要杀了夏初,为了替她保命,蓝羽樱一定会愿意给夏初种下生死盟,保她无恙。

可那夜三人同游凤城之时,这个念头被他彻底打消。

看着两位如此情谊深厚,碧玉年华般的少女,一位是他的此生挚爱,另一位是他仅存的亲人。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她们能一直这样单纯美好的生活下去。

于是,苏浅乐成了最适合的那个人选,其他人若是想要接近夏初借机种蛊,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月风挽其实给过她一次机会,安然离开的机会。

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落跑,当夏初支开了边定,开始实施落跑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月风挽为她量身打造的下蛊计划。

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沦落到这样一个结局。

自从夏初踏足了西域边境,月风挽的心理也一直在产生变化。

起初他连自己是不是当真要诱她前来杀了她也不敢确定,直到后来的两日相处,他不过是想要将她留下罢了。

就在夏初隔日醒来,怒气冲冲前去找他之际,那时的月风挽,还忍着时不时的窒息疼痛,吓唬着要带她去寻一处长眠之地。

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只是那处长眠之地,竟是提前寻给了自己。

他原本打算用她输掉的这一命,换她留在西域半年。

不过半年而已,或许还用不到半年,他身上的合欢散便撑不住了。

一命换半年,像她这般贪小便宜的人,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自当是会欣然应允的。

月风挽千算万谋,不过贪图这半年时光,却被紫萝擅自做主,毁了他的所有计划。

当他看见夏初红衣染血,面色苍白的虚弱模样,月风挽的脑海空白了一片,看着她没有人色的神情,他害怕极了,心肺仿佛被人猛捶,悲哀凶猛地向他扑来,再无其它贪婪的念想。

她不愿呆在西域这处精致的鸟笼里,他便放她离开。她想要和萧慕白四海为家,他便让她去追寻所爱。

他,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医师们束手无策,瑟瑟发抖。

苏浅乐面色狰狞语气凄厉的嘲讽,他们是一样的可怜人……

月风挽被她一声声的讥笑深深触及了内心,他怎么可能和苏浅乐成为同样的人。

他不愿意夏初在临死前的一刻,会拿他和苏浅乐相提并论。

圣医师良姜说的没错,生死盟确实无解,一旦种下一命相连,同生共死。

可良姜没有看过皇家内典,他不知道皇室中的血液特殊,可以吸引子蛊转移。

虽然解不了生死盟,以命换命还是可以的。

月风挽用了五天的时间去安排身后事,每做一件,心中轻松一分。

原来这些年的荣华富贵,手握重权,他根本就不曾真正在意过,如今悉数放手,也没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舍。

他看着床上的夏初,那花瓣般的嘴唇显出一种苍白,如残损凋零的落花。

触手冰凉的体温昭显着她流逝的生机,才是让他心中最为不舍的唯一。

以命换命,以己渡人,

他们血液交融的那一刻,感受着自己逐渐的虚弱,看着她面色缓缓恢复红润,月风挽并没有一丝后悔,若是持续抵御合欢散,他本也就只剩下半年的苟延残喘。

他不屑成为月华失那样的人,强行去占有让月莘离落荒而逃,落得如斯结局。

更不愿像苏浅乐那般爱的狰狞,让夏初对她厌弃心死,回忆里只添加了一笔悔不当初救她一命。

月风挽觉得用自己这副破败不堪又肮脏龌龊的身躯,能换来鲜活的她,很值得,也太值得了。

当然,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他身体里藏了多年的合欢散,即便留不下她的人,他也要用死亡,在她心中划下深刻的印记。

就像她的那双眼眸,仿佛用刀锋镌刻在了他的心头,永生永世,也无法抹去。

或许天禄京城的刹那相遇,大约就尽付与了波光山色。

只是他当时并不明白,当她轻轻撞了他一下,抬眸第一次看向他时,他们的命运就注定了。

山洞内的火堆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火光明灭,照着月风挽苍白的面容上,显出滟滟的红色。

夏初看着那矮榻和四周的环境,这里委实算不上一个好的栖息之所,可他却如获至宝。

她实在不敢想象,十五岁以下的童年,竟能时常流连于这个地方,该是多么的惨淡和可悲。

她心中泛着酸楚,一回头,却看见月风挽早已收回了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

橘黄色与金色的火光在他的脸上缓缓流转,光彩夺目。

月风挽说他十五岁之后有三年没有来过这里,若是寒飒说的传闻属实,十五岁那年他血洗了皇宫,以铁血手腕握上了摄政王的至高权柄。

之后的三年他要巩固已有势力,还要剔除月华失的旧部,也确实没有时间再来了。

夏初心中唏嘘,这样冷情冷性孤傲清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握至上皇权的人,最后的时光,竟然只是想与自己,安安静静的呆在这一方天地里。

“想什么呢?”月风挽胸腔处再次传来窒息的疼痛,借着问话的时机微微闷哼一声。

夏初并没有听见他轻不可察的那声闷哼,她只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身旁这个男子,他脾性乖张性情古怪,手段繁多又不按套路出牌,迫害自己的是他,舍命相救的也是他:“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是的,很喜欢你。”

她的眼睛一直望着火堆处摇动的火光,于是那一点火光也就长久地在她的眼中摇曳,盈盈秋波之中的一点星光,让月风挽忍不住望着那点星子,就像被吸住了般,移不开目光。

听了她呢喃般的问话,想也未想,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