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湖面,高高低低的荷叶舒展在水波之上,在夕阳西下的光芒之中,荷叶上蒙着一层晶莹的银光,仿佛积了一层薄雪或淡烟,朦胧幽远。
夏初听见了他的那句低语呢喃,却只能假装恍若未闻,佯装唤着点点的名字,离开他的身侧,寻找纵跃在花团锦簇间的那抹火红。
月风挽看着她迈过自己身边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酸涩闷窒的胀痛。
浅蓝色的眸子在温暖的夕阳中骤然冷了两分,前方的少女却蓦然回首,怀中抱着红色毛团笑颜如花,歪着头对着他唤道:“月风挽,不若叫上梦安一起去凤城里转一转吧。今日之后,或许就没机会了。”
“好。”
一刹那,他眸中的寒意便散了开去,冰消雪融,春山如笑。
月风挽并没有同她一起去寻蓝羽樱,让飞廉带着她去仙雨宫,自己则是去准备出宫的事宜。
或许,也是有意想要留她们二人单独叙旧。
夏初带着边定尾随着飞廉来到仙雨宫的时候,最先奔入殿内的却是足旁的点点,如同一簇燃烧的火苗朝着窗内就跃了进去。
“点点?”
殿内响起蓝羽樱不可置信却又满含欣喜的声调,婉转清澈中还夹着一丝喜极而泣。
点点亲热的舔着她的手心,接而奋力顺着她的脚踝攀爬,死命往她怀里拱去,一小红团又软又暖,仿佛让指尖融化的顺滑,蓝羽樱忍不住抱紧了些的同时忽然反应过来,能带着它入西域的人。
此刻,应当也在殿外。
她抚摸的手顿了一顿,目光便落在了殿门处,神色怔怔。
既盼着她踏进来,又害怕她……踏进来。
换了红裙的夏初,身披春日艳阳,映衬得她肌肤在夕阳中莹白如玉,通透无比,刚刚入殿的那一刻,竟让蓝羽樱没认出来,这艳华灼灼,光彩逼人的少女,是相伴了自己长大的夏初。
也委实怪不得她眼拙,自她下山之后,也只见夏初穿过一次女装去坤宁宫见她。
那一次还是扮成了丫鬟的模样,没有梳妆也没有盛装,哪里比得当下这般艳光照人。
直到点点自她身上跳落,来回穿梭于她们两人脚边,她才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张开了口,却唤不出那声名字。
“月风挽说要带我们去凤城转转。”夏初已然笑着向她走去。
蓝羽樱看着她伸出的手,想要抬起的胳膊却仿佛有千斤重,她面色有些吞吐,好半天才说出了一个:“我……”
夏初见状又上前了两步,轻轻拉过她的手,温声问道:“那一夜的事,若是我问,你会告诉我吗?”
蓝羽樱原本如玉的面容苍白了两分,却仍然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会。”
夏初的唇角便又弯了起来,另一只手亲热的揽住她的肩膀:“那便好好的出去游玩一番,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等回来再说,我不想心中记挂着负担,平白坏了大吃大喝的好兴致。”
蓝羽樱的眼神软了下来,长睫微垂,遮去了眸间那点惶惶不安。
夏初已然拉着她向殿外走去,一如小的时候怂恿她丢下白若霏给她蒙学的那些书籍,带着她去爬树打鸟那般。
蓝羽樱唇角牵起无奈而纵容的笑,走到门口却忽然驻足拉了她一把:“你和哥哥之间?”
夏初眉间蹙起,面色佯怒:“我们回来之前,就不要再提这些可好。”
虽是个问句收尾,她却说的不容回绝。
蓝羽樱的肩膀被她重新揽了起来,点点也已经摇着尾巴率先出了殿外,蓝羽樱无奈之余头疼的扶额:“阿初,你既然穿了裙裳,就不要在这么大大咧咧了……”
夏初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湖边的时候,月风挽突如其来抽了抽嘴角和扶额望天,是为何缘故……
她面带赧色的尴笑两声,可偏偏伸手掩饰的姿势不似女子般掩面娇羞,反倒一如男子那般握拳在唇旁轻咳。
蓝羽樱彻底拿她当了朽木,这回倒是连说也懒得说了……
其实夏初也并非不会那种仪态万千的姿态,好歹上辈子琦贵妃可是手把手对着她言传身教。
若让她在个生人面前,又或者是特定的环境之下,也能将人唬的全然相信。
可是在熟识的人面前,她却无法矫揉造作的维持那种所谓的风仪和楚楚之姿。
飞廉送了夏初入了仙雨宫后便去了明月宫复命,门口只余紫萝和边定两人垂手而立相视无言。
见到夏初和蓝羽樱出来之后,边定自觉的尾随其后,紫萝亦是自觉的在前带路。
走过藤廊,穿过亭台楼阁,越过一片花树,夏初和蓝羽樱在原石汀步道的尽头与月风挽交汇。
三人宛若相交多年的好友相约出游,未见生疏反显热络。
身后尾随的三人,边定和紫萝一言不发,飞廉则是夹在他们二人之间,左右逢源闲言碎语个没完。
“你主子不嫌你烦吗?”边定一忍再忍,终是忍无可忍的开了口。
“他在王爷面前素来只回一个‘是’字。”紫萝难得张了嘴,却说的飞廉面色稍显尴尬。
“原来是憋坏了,往日里岂不是辛苦了你们这些人的耳朵。”边定见他吃瘪心情很是愉悦。
飞廉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出声问道:“你该叫我什么?”
边定面色悻悻,见他又扬了扬下巴,随即嗤了一声,对着他喊道:“我叫你大爷!”
这一嗓子虽然不是声嘶力竭,但也稍带怒意的略微大声了一些,惊动了走在前面的三位主子同时回头。
月风挽的面上一如既往淡然无波,蓝羽樱的面上略带狐疑讶异。
夏初的面上,则是显出了一副促狭的模样,对着边定问道:“怎么无端矮了一辈?”
飞廉自是不必多说,笑的前仰后合,连带着紫萝在旁都抿了抿唇,忍俊不禁。
边定颊上的一团红色直烧到了耳后根,闷不做声再不说话,心中腹议着夏初,还不是她干的好事,害了自己莫名其妙输了一个赌。
这劳什子西域,真是一日都不想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