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他国相见

紫藤攀着玉石的栏杆外开遍春鹃,花影风动,在这样的天气中灼灼欲燃。

一身大红裙裳的夏初伸手示意茵芋和结香驻足,她走在树下,点点在旁欢快的来回穿梭,一人一狐比那遍地的春鹃更加艳丽。

边定看着女子从那屋内出来向着自己走来,最后竟然伫立在他面前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不由木讷的后退了两步,微微侧过头去开口问道:“姑娘,那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出来?”

夏初朝着他侧目的方向歪了歪头,露出几分天真的可爱。

边定莫名心中一慌,只觉这笑容迷眼,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之感,左胸已经被身前的女子伸出食指,一边戳着一边对着他道:“你说什么时候出来?出来!出来……”

边定被他戳的第一下本能的伸手准备挡开,可听见了她开口的嗓音后,那张一本正经肃着的面庞瞬息崩的四分五裂,一双眼睛惊得深深突出,被她戳的频频后退。

口中呜咽着一个‘你’字,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是不是眼瞎?”飞廉双手环胸走上前来,终于有机会对着边定将这句话还给了他。

夏初扭头白了飞廉一眼:“你怎的这般小气。”

飞廉耸了耸肩,还是一副得意的模样对着边定道:“你该叫我一声什么?”

边定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飞廉跟他打的那个赌,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夏初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还有这么一茬,见飞廉好整以暇倨傲的看着边定,偏生边定还闷不吭声的没有反唇相讥,不由出声替他解围:“走不走了?”

飞廉只顾看着边定:“愿赌服输,他喊完了咱就走。”

边定的头越来越低,耳根都臊红了起来,声音如蚊蝇一般:“大爷。”

他叫什么夏初反正是没听清,但是看着飞廉在旁捧腹大笑乐不可支的模样,她也知道边定吃了亏,眸光凉凉的上下扫着飞廉。

飞廉倒也识趣的极力忍笑,对着夏初请了一礼,只是在前领路的身姿时不时的抖动,让跟在后面的边定,周身不停泛着杀意。

夏初原本还饶有兴致的缀在边定身边,旁敲侧击的问他刚才到底喊了什么。

边定心中腾着被她欺瞒了这么久的怨气,狠狠的想要剜她一眼。

结果,目光触及到她妆容之下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蝶翅般覆着那双春露般的眼睛,眸中还潋滟着不解之色,那一记眼刀瞬间又飘去了飞廉的背后,恨不得给他盯个窟窿。

夏初原本打趣的笑颜,在看到长廊尽头处一抹蓝色的身影而逐渐面色怔然。

月风挽站在花厅的光线最强之处,午时的阳光斜射进去,照得他一身通透,无瑕无垢。

飞廉拉着边定不知何时驻了脚步,只余夏初一人缓步向着他迈了过去。

出了游廊的夏初沐浴在春日艳阳中,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袅袅走来,如同风中初发的一枝豆蔻。

艳华灼灼,光彩逼人。

去年今日,加上此刻,月风挽也不过才是第三次见她穿了女装。

第一次,是东郊围猎,梁王带着她一身大红宫裙惊艳亮相。

第二次,是订婚宴席,她一身大红礼服,贵重华丽却又繁琐无比。

所以这第三次,月风挽也给她选了各种式样的大红裙裳,那如血的颜色,在骄阳的照射下,宛若他心上的一颗朱砂。

夏初在三尺开外的阶下驻足,他们隔着一地的落花,望着彼此。

距离上一次见面三月有余,却感觉已经恍如隔世。

他那张绝无仅有的容颜仍然俊美的惊心动魄,略显沉郁的浅蓝色双眸与身上天边蓝的镜花缭绫,越发衬得他整个身影皎洁出尘,如同清空之云。

而她瘦减了三分,连日的奔波与煎熬,红妆遮掩了她的苍白憔悴。可月风挽为她量身定做的衣衫穿在身上,却似弱不胜衣。

“来尝尝西域的美食。”月风挽终于先声开口,打破了两人遥遥相望却谁也不肯再迈一步的僵局。

夏初委实没有想到,再次相见之日,两人怀揣着家仇国恨,听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稀松平常,却又好似理所应当。

她提着裙裾上了台阶,点点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月风挽转身引着她向着厅内走去。

夏初发现,明月宫内很少动用珠光玉石,他似乎格外偏爱木质用具,就连摆满了膳食的桌子也是选用了粗壮的青竹打造而成。

两人相对而坐,夏初拈起筷架上的那副木筷,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看,又置到鼻前嗅了一嗅便有些爱不释手。

“你倒是识货。”月风挽口吻淡淡,没有感慨之意,也不夹杂嘲讽,仿佛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

“降龙木居然被你奢侈的拿来做了筷子。”夏初面上显出爱惜之色。

相传这种树非常神奇,树枝锋利如刃,而且坚硬如铁,是世间少有的神木,遇毒冒泡,浸水解毒,传闻早已绝迹。

这玩意若是能顺手带回去给顾行云用膳,也不知道对他体内的青蘖有没有缓解。

“为了让你安心用膳。”他口吻淡淡的,却彷如在夏初的心口扬起了一层波澜,让她心生感动,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虽然擅医,可在这西域之地无时无刻不得谨小慎微。

即便此刻应了他入内用膳,也是心存警惕,虽然早已饿的前胸贴了后背,却也不敢如往常那般见了肉食便大快朵颐。

月风挽是一早就知道她不好意思当众检验食物,也不好意思推拒不吃,提前给她准备好了这幅筷子,让她安心?

她抬眸看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月风挽在她此时茫然又警觉的目光中,回望着她隐约呈现的复杂神色。

她的五官算不得顶美,却难得眉宇清扬,有着五月清空般洁净的灵秀。

一种仿佛不解世事,又仿佛太过了解世事,显得与俗世有些隔阂的疏离和周身而发的干净气息,才是从一开始到现在,最打动他的地方。

他忽而一笑,风月无边:“梁国的嫡公主,萧国的小侯爷,却从来未曾招待过一顿饭,我可不像你那般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