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转机

丽妃见身后面具男子的眼睑垂了下去,她潋滟的眸中闪过一丝通透的狡黠,唇畔含着促狭笑意柔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带着面具,是怕萧慕白看见你的脸吗?”

面具男子抬眸看她,声音中透着一丝愧疚:“他已经输了,就不要让他在死前知晓这一切了。”

……

城楼之上刚刚从坤宁宫赶回来的夏初,伸手轻轻覆在萧慕白的手上。

大局已定,萧慕白赌输了……

皇上终究是,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连日来的耗费心神,让萧慕白的眼中布满血丝,显得面色很是憔悴,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就算父皇此刻醒来,也守不住了。”

东风吹,战鼓擂。

宫内宫外打着的都是萧字的龙旗,可旗帜下躺着的,全是萧国的将士……

号角绵延,叛军甚至没有动用弓箭手和骑兵,就已经快要破城而入。

虽然城门被堵死,可撞城木仍是不懈的一次次轰击而上。

‘砰砰砰’的滔天巨响,不停的撞击在厚重的宫门之上。

九座城门之中属于丹凤城门最为厚实,也在这样恐怖的撞击下,剧烈地震动起来,门枢处‘嘎吱’作响,这声音听在守城的将士心中犹如催命的音律,却令叛军一鼓作气势如猛虎,可门闩的背后抵着无数碎石和木块,丹凤城门除了落下铜钉之外,仍然屹立不破。

叛军终于放弃了破门而入,转而搭建无数的人梯和攻城云梯而上,卫尉领着宫中士兵还在不停的抛下油火石块,暗卫和侍卫正在奋力的跟陵门中人厮杀。

皇城上下杀声震天,此起彼伏令人心悸。

火一样的日头,却终究艳不过皇城内外遍地的鲜血……

夏初见萧慕白轻轻抚摸左手腕处的一枚令箭,或许他此前还有别的计划,可是眼下,他显然不打算再做无用之功。

夏初不经也抚上了自己左手腕处的那枚令箭,和萧慕白一样,他此前也埋了一手,可是眼前如此令人心悸的画面,即便皇上清醒过来也无法挽回败势。

这一手,若是不用,或许还能留存一些人的性命。

丹凤门上忽然响起顾世柔的声音,她浑身浴血,青丝乱飞,手中的九节鞭不曾停下,叫嚣的话语也随之而起:“施浮丘,不敢上来跟老娘打一架吗?”

赵兴文正在另一处城楼上厮杀,听到她这声挑衅心肝都颤了一颤:“我的亲娘诶,这个时候你还挑事干嘛?”

夏初见到赵兴文左肩处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也猜到他的伤口再次裂了开来……

“老夫等着城破在光明正大的进去。”施浮丘双目微眯,并不屑于她的挑衅。

这皇城从早上攻到了正午,将士已经很是疲惫。

叛军尚可轮番上阵,可是他们呢,只能机械的一次次挥舞手中的兵刃。

施浮丘双手负在身后,虽是站在宫门之下,却以一种胜利之姿仰视,一群强弩之末,他又何必亲自出手去做那压倒顾世柔的最后一根稻草,日后还要去迎接顾家和赵家的双重怒火。

夏初却忽然从赵家母子两人的身上,想起了外公赵定山。

赵老将军临走之际,夏初曾在书房之中问过他:“这些时日,每日进宫当真只是跟皇上闲话家常?”

赵老将军当时并未回他,可从如今已然发生过的事情可以得知,皇上早就怀疑了丽妃,而赵老将军也早已将方伟栋暗暗藏在赵府私牢。

萧慕白深信皇上一定会留有后手,他也认为赵老将军定然不会每日进宫只是跟皇上闲话家常。

这救命的一招,到底是什么……

便在此时,北城门楼突然发出訇然一声,那是刀尖刺啦钢铁才能发出的尖锐声响。

北城门处烟雾弥漫,继而驻守在那里的守城叛军,响起了振聋发聩的滔天呼救,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长安已然被叛军完全占领,日落之前皇宫怕是也即将倾塌。

谁?还能在此时对北城门造成破坏?

烟雾与天边相接之处,孕怀着一团赭色,充塞在天地之间形成一种异样的烟岚,迟迟地,迟迟地,沉淀了下去。

寒风一吹,视野澄清,一袭灰衣男子拔地而起,鬼魅的身影一闪而过,只听数声死前哀嚎接连而响。

几息之后,北城门趋于平静。

这短短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两相交锋的叛军和守城军都为之一愣,暂停了手中厮杀。

“姜焕快去城门处看看。”施浮丘慌忙下令。

一如前几日长安城破那般,寒风中夹杂着‘吱呀’一声,似乎是厚重的城门被人打开……

姜焕瞳孔一缩,掠上一匹马快速奔向北城门,还没驰出多远,迎面见到了一名灰衣男子横刀在前。

夏初的眸光璀璨明亮,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了一声:“渡鸦!”

所有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由都在这一刻同时掠去了丹凤城门之上,陵门的杀手好奇的回身瞥了一眼。

只一眼,那人便吹响了尾哨,无数道身影尽数撤退,不再和暗卫纠缠。

笼罩着长安城上空的缭绕烟雾忽然被风卷过,天空薄云乍开,日光自空中洒下,不偏不倚正照在渡鸦的身上,金光灿烂,灼然生辉。

整个世间仿佛只有这一缕光,穿越了天地,打开了人间界,笼罩在了渡鸦身上。

他抬眸,看见城楼上的夏初对他疯狂招手。

渡鸦向前踏出一步,却令所有人莫名呼吸一滞。

延政门副尉姜焕此时只觉身前身后都被目光焦灼贯穿,为何眼前只身立着的男子眸光如此震人心魄,让他陡生畏惧。

可他不能退,身后是叛军所有人的目光,他只能向前。

姜焕一夹马腹,横刀冲了过去,眼见着疾驰而下的快马就要掠到那人的身前,刀刃即将抹上他的脖颈。

他心中正是嗤了一声,想着也不过如此,只见渡鸦随手劈出一刀,姜焕连人带马被震起三丈又重重坠落,整个地面仿佛都为之抖动。

战马尚且还嘶嚎了一声,姜焕却连一声都没有发出,整个人被刀气在空中划成了两半,血肉模糊的尸身分别掉落在两旁,肢体因为极速下坠,落地时扭曲成了古怪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