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接近约莫一百步时,对方的火枪突然朝向天空打响了。
噼噼啪啪的火铳声明显比当下明军的普通鸟铳响亮一些,一百多杆聚集起来声势还是很惊人的。
“个傻屌”
李九成嘴里的脏话还没说完,他的战马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弹雨击中了!
“能拐弯的铅子?”
在跌落地面的那一刹那,李九成的脑海竟然想的是这个。
当下他这百余骑也都是在地上疾驰着,跌落地面的下场是不言而喻的,好个李九成,他将手中的三眼铳往地上一杵,随着“轰”的一声,一个铳眼发射了,李九成正好借着这后挫力跃上了另一匹空着的战马。
“砰!”
当他将三眼铳继续举着向前时,第二个铳眼也击发了!
铳眼杵在地上还能连续击发两个,可见李九成平日里对自己的武器照看得是何等精细。
不过此时对面的敌骑也纷纷将手中的火铳端平了发射。
“砰!”
李九成的三眼铳最后一个铳眼竟然还能发射,不过一听这发射的动静他便知晓这个铳眼里的铅子在刚才杵在地上时掉出来了,引爆的只是里面的火药。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前胸一谅。
“奶奶的,终究是着了道”
作为叛军的二号人物,李九成身上穿着一件山文甲,他动了动身体,似乎并没有特别疼痛的感觉。
“呀”
他心里大喜,扬起七斤重的三眼铳就冲了过去。
他已经看到了对面的敌骑也已经将身上的火枪收起来背在身后,那收枪、背枪的动作在他这个火器行家的眼里着实漂亮,既迅捷又利落。
端地好兵!
他不禁暗暗赞叹,不过此时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时候,何况对方将火铳背起来后,手里只有四尺长的马刀!
李九成手里这三眼铳无论是长度还是份量都比那马刀强!
渐渐地,双方幸存的骑兵照面了,这时李九成才发现自己身边的骑兵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不到五十骑,而对方还有一百多骑。
与他对上的是一位年轻俊秀的骑兵,只见他全凭双腿操控马匹,左手握着一柄短物件儿,右手则是明晃晃的马刀。
双方的距离不到三丈!
“好一个兔儿爷!”
李九成吞了一口口水,立时竟起了将那人生擒的想法。
“砰!”
一声不太和谐的铳声响起来了,紧接着天空中又出现了大片的弹雨!
李九成胸口又中了一弹,此时从另一侧过来的那一百多敌骑竟然绕过了李应元长枪兵的阻截,从后面追上了李九成一行!
李九成再次倒下了,这时胸口、头顶的一阵剧痛提醒着他,“这次是真的玩完了”
李九成死了,比历史上提前两个月战死了,他身边的一百余家丁全部战死。
前来迎敌的自然不是刘良佐,而是偷梁换柱了的尼堪!
在两侧阻击陈有时骑兵的则是朱克图、阿克墩!
朱克图、阿克墩两人一左一右,各带着五百龙骑兵、五百飞龙骑杀入到了已经乱成一团的陈有时大队。
与李九成一样,在地面上的爆炸响起的一刹那,陈有时也跌落马下,不过他很快利用手中的马槊跃上了另一匹战马,随着他的一声唿哨,很快在他身边聚齐了一百多完好无损的骑兵。
不过这只是短暂的假象。
地面爆炸产生的硝烟尚未散去,大营两侧的火炮密集的轰击又将好不容易聚拢的骑兵削去一半。
紧接着,一大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从前方传来,不用费心思陈有时便意识到那是火铳发出的声音。
与火铳声几乎同时,大片的弹雨降落在他们的头上!
陈有时依旧毫发无损。
不过饶是他久经战阵,本身也是杀神一名,也被刚才这一阵“三连击”弄蒙了。
此时,场上一阵狂风刮过,将弥漫其中的硝烟吹散,露出来大量的敌骑。
前面说过,李九成是当今明军里面擅长火器的杰出代表,也是明末少有的“神枪手”,而陈有时却是真正的人形高达,骑战的狂人。
从硝烟里冲进来一人陈有时一下便瞧上了。
那也是一个人形高达!
长得比陈有时还粗壮,也穿着一身铁甲,不过不是山文甲,而是此时辽东建奴常有的亮银甲!
那人座下是一匹黑黝黝的高头大马,右手握着一杆虎枪,左手拎着一把长刀,似乎也看中了正在场中呆立的陈有时,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当!”
虎枪的枪头与马槊的槊头猛烈地碰到了一起,两边的骑士身形都倏地晃了一下。
此人便是朱克图了。
一股好久没有的兴奋猛地涌上了他的心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这么强的对手较量!
他突然将左手的长刀插回刀鞘,用双手将虎枪拼命向下压,陈有时自然不敢势弱,渐渐地,虎枪的枪钩已经钩住了马槊的槊杆!
“开!”
朱克图大喝一声。
不过臆想中的槊杆被锋利的枪钩割断的场景没有出现,陈有时正一脸狞笑地继续用马槊压着虎枪!
“唉,兀那小子,老子这槊杆可是用柞木打制的,还包了一层铁皮,你想用枪钩割开,做梦吧”
而在大营正面,李延庚率领的两千步军对上了李应元的步军。
与往常一样,当李延庚利用隧发火铳的射速和射程将李应元的步军逼到远离大营正面壕沟的地方时,李延庚已经在李应元大阵的正面布下了两千人!
一千火铳手居中,两侧是各五百长枪手。
都是火铳、长枪的配置,双方的统领一刹那似乎都起了战而胜之的想法。
“咚咚”
这是双方士兵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用力跺在干燥的地面上传出来的声音。
这也是此时的战斗常见的情形,双方对战时,无论是用冷兵器还是热兵器,声势是很重要的,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夺气”,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连尼堪也不能免俗。
“咚!!!”
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都在百步以外站定了,在站定的一刹那,还都不约而同重重跺了一下地面,一时两边都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双方第一排的火铳兵都举起了火铳。
在这个距离,无论是叛军的鸟铳还是尼堪的隧发枪都能打到敌人,不过准头、杀伤力就相差太大了。
与普通鸟铳相比,隧发火铳的射程可以达到一百步,不过有效射程却在八十步左右,能造成大量的杀伤的距离是在六十步左右百米。
而普通鸟铳的射程无论在哪个距离至少都要少二十步左右。
按说此时李延庚若是命令部队发射的话,占便宜的还是他们。
不过他依旧按兵不动,难道在等着对方率先发动?
对面的李应元此时却异常忐忑。
他在这个距离让大队停下来自然是顾忌到对方火枪那惊人的射程,不过在他的火枪射程、威力都不占便宜的情形下拼死抵近,然后互相“排队枪毙”才是正途,这样远远地望着何时才是了局?
没人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抑或他们对于火枪的战术依旧处于初级阶段。
当下的情形是:
李延庚将一千火枪手分成了五排,每排两百人,与两侧的长枪手一起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横阵。
而李应元的大队还是那熟悉的大方阵,中间是一个五十x四十的正方形火枪阵,四角各有两百多长枪手,遇到了敌人的步军,按说李应元应该立即变换阵型,以与对面敌军大致相同的阵型应战。
可惜一来时间仓促,二来李九成平时估计也没有想那么多,故此,当李应元大队过来时还是那熟悉的阵型。
尼堪自然没有对李延庚说过在遇到像李应元这样的阵型时该如何应对。
这便是李延庚停下来的原因,他遇到了一个怪阵。
此时中国人的野外步战,依托阵型的的很多,在作战中变换阵型的也很多,李延庚一时对这样的怪阵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于是,双方就这样对峙着,直到尼堪的到来。
“你个笨蛋,你一面有三百人,对方一面最多一百人,你攻击任何一面都占优势,还在栖栖遑遑作甚?”
尼堪大骂过后,李延庚终于开动了,边移动便射击。
此时,李应元那边也开始射击了。
一时,场中硝烟弥漫,密集的阵型,也顾不上瞄准了,估摸着朝前发射着,就看谁撑得住!
后阵的尼堪骑在马上,一时也有些瞠目结舌。
这可是妥妥的排队枪毙啊!
一开始自然是射程、射速、威力更占优的李延庚军队占优,不过随着李应元也开始发射了,李延庚这边也出现了伤亡。
“快速向对方靠拢!”
尼堪一见又在马上下达了新的命令,此时李延庚的火枪兵刚好打完一个轮次!
几乎在同一时刻,对面的李应元一见对方火枪的射程、射速都占优,己方火枪兵被大量杀伤,也起了快速靠上去以长枪兵对敌的心思。
几十步的距离,呼吸即到!
“砰!”
双方的长枪兵碰上了!
骑兵那边,在地面的震天雷、大营两侧的火炮打击下,陈有时的骑兵已经有些溃不成军了。
在孔有德的叛军里,最强的自然是他手下的八百骑兵,也就是跟着他北上大凌河助战的那八百骑,不过从吴桥起兵反叛开始,八百骑也逐渐损耗了,到如今,虽然叛军阵中的骑兵比以前还多,不过却多是收降的明军,战力自然与以前的八百骑无法相比。
受到埋在地上的震天雷、两侧火炮的打击后,除了老东江镇的骑兵,剩余的不是被炸死炸伤,便是呆在原地彷徨无措。
那边厢朱克图正在与陈有时大战,双方几乎都忘记了如何组织手下战斗,于是场中便出现了到处一对一单挑的局面。
不过,就算一对一单挑,到底还是以战力强横的飞龙骑打头,拎着马刀的龙骑兵在一旁协助,渐渐地,还是朱克图的骑兵占了上风。
此时,在步军已经占了压倒性优势后,尼堪带着两百多亲卫也杀入到了朱克图这一边。
“砰!”
随着尼堪一铳将正大汗淋漓与朱克图缠斗的陈有时击落下马,场中的战斗便接近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