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老秦不仅给林初穗下了一道军令状,并且把这个军令状“昭告天下”了。
于是自那天起,天天都有同学来找肖衍――
“肖同学,比林初穗更需要帮助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我也需要帮助,学神你看看我!”
“学神,救救孩子!”
甚至还有更直接的将银行卡拍到肖衍面前:“学神,我直接买断你下学期的全部时间!”
那段时间,林初穗心情郁闷极了,一则是因为同桌太优秀,她的位置简直群狼环伺;二则,学习压力也很大。
一个快两年都没有正经学习过的人,想要一下子冲到年级前一百名,谈何容易呢。
放学后,林初穗默默收拾书包,离开了。
肖衍被值日的事情耽搁了一下,待要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没了人影。
他走到她常去的操场,操场边,陆驰他们几人在打球,但是没见林初穗的身影。
“小鬼呢?”他顺口问陆驰。
陆驰抱着篮球,对肖衍道:“初哥啊,她这段时间都没有跟我们打球,刚刚我妹说她一个人去湖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肖衍点点头,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林初穗坐在奥体花园的环湖跑道边,看着渐渐西沉的斜阳日暮,心里闷沉沉的。
以前老林总是带她来这里跑步锻练,累了便一起躺在斜坡草地上,等着夕阳西垂。
后来老林离开了,烈士公墓在城郊很远的地方,林初穗想爸爸的时候,便会一个人过来这里,对着空气说说话,仿佛老林还坐在她身边似的。
她把自己作文拿了一等奖的事情,告诉了老林。
“我觉得是误打误撞,不过我同桌也帮了不少忙。”
“有时候,他脑回路挺清奇的,总能把别人气个半死,不近人情。但是他的人起真的很高,”
“反正大家都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很多人想要的,我就不想要了。就像每次抽奖,大家都去,就没我什么事了。”
说罢,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好烦啊。
“这点出息。”
清润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来。
林初穗吃了一惊,偏头,看到肖衍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
夕阳温暖的柔光照在他的身上,瘦削而挺拔,腿很长,很一般的黑裤,也能让他穿出少年人特有的清隽气。
他顺势坐在了林初穗身边的草地上,是爸爸过去坐的位置。
“你偷听我和爸爸说话!”
“没有偷听。”肖衍回道:“是光明正大的听。”
老林就在他身体里,所以他当然可以听,理直气壮。
林初穗又羞又急,抓起一把草茎扔给他。
青草带着泥土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皮肤太过于白皙,所以沾染了一丁点的杂质脏污,都格外明显。
肖衍却也不生气,拍掉了身上的草茎:“我惹你了?”
“你就惹我了!”林初穗赌气地说:“反正有人比我更需要你,所以你也早就想换同桌了吧!”
这话说的有点拈酸,林初穗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可是话说出口,覆水难收,她只能又羞又愧地低着头拔草茎,闷闷地不理他。
“为什么很多人要的,你就不要了?”肖衍偏头问她,语调很平淡。
林初穗回答:“不想争,争也争不到。”
“我就要争。”肖衍望着远方的残云红霞:“不是我的,我想要,就争。争不来,就抢,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林初穗很少听到他这般敞开心扉地说话,略有些惊讶,望向他:“不惜一切代价?”
他侧脸轮廓坚毅,目光平静无澜,捡起一颗小石头,砸向了池水:“我想好好活下去,活得像个人,赚很多钱,再也不被欺负、不被欺骗”
“你一定会如愿以偿。”
林初穗看到他鞋带散了,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解开了鞋带,然后重新给他系上,结结实实――
“我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同桌,还总是影响你,但我力气大,如果别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教训他。”
微风拂过,她耳鬓的发丝,飘在粉嫩的脸颊上。
肖衍那颗坚硬粗砺的心,一下子变得无比柔软。
“那你愿不愿意争一下我。”
“什么?”
“努力争一下,也许我就”
开口的刹那,其实肖衍就知道冲动了,他思忖片刻,淡笑了一下:“算了,没什么。”
“你说嘛,什么?”
“没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就这样。”
她越是追问,肖衍越是避而不谈了。
他还没有勇气、下定决心,去承诺和答应什么
林初穗怔怔地看着霁月清风的笑意,脑子一阵发热,接着她鬼使神差地凑了过来,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
肖衍的话音蓦然顿住。
这一个浅浅的吻,就像雪花落在掌心,顷刻间消融于无形,却他心底留下一个灼烫的印记。
右下角的任务进度条,直接从45跨到了60。
林初穗脸都羞红完了,反应有点过激,猛地站起身推后两步,跟个烧开的锅炉似的,“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脸跑掉了。
肖衍:
她“偷袭”他,怎么像他耍流氓了一样?
他起身喊道:“你跑什么?”
“不要和我说话!”
分分钟,“马拉松女神”抱着头跑没了影。
【南城一中名媛群】
林初穗:“【暴走】【暴走】【暴走】”
林初穗:“【啊】【啊】【啊】”
肖衍:“【汗】”
接着,系统消息提醒,肖衍已经被林初穗移出了【南城一中名媛群】
肖衍:
他私戳了林初穗:“谈一下。”
【对不起,您已经不是对方好友,请重新验证。】
那几天,林初穗一看到他就躲,脸红心跳,手脚僵硬。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以前初中跟秦耐搞绯闻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反应。
羞得一句话都不好意思跟他讲,看见他的脸,脑子就噗噗冒蒸汽。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她居然对肖衍耍了流氓!
不过,任凭林初穗怎么躲,俩人的同桌关系是锁死了,还得凑一块儿上课。
林初穗打定了主意,不和肖衍讲话了。
十二月的寒风瑟瑟,林初穗怕冷,揣着手,冻得跟鹌鹑似的。
她望了眼肖衍,他穿的很少,防寒外套搭内底深色毛衣,看着就很单薄,颈子上戴了一条宽松的围巾。
林初穗是加绒加厚秋衣秋裤,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还是冷啊!
肖衍坐在窗边,为了透气,他喜欢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不会影响其他同学,又可以驱逐他这一片区域里混浊的空气,提神醒脑。
林初穗拿出笔,默默地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递了过去。
肖衍正在做题,看着小姑娘讪讪递来的本子――
“关一下窗户,谢谢。”
肖衍视若无睹,也没有任何行动。
林初穗见他无动于衷,又用加粗的红笔,将那几个字圈起来,加了感叹号,递到他面前――
“关一下窗户,谢谢!!!”
肖衍看都没看她,表情也很冷淡,说道:“我为什么要关窗户。”
林初穗继续在本子上写道――
“因为我冷。”
“你冷,跟我有什么关系?”肖衍冷冷睨她一眼:“我――一个被你删了好友的人。”
林初穗:
他还在为删好友的事,耿耿于怀。
“占了我便宜,反倒是我对不起你了。”肖衍的确有些气不过:“倒打一耙?”
林初穗抓起笔,痛苦地在本子上写道:“求你忘了那件事吧!”
肖衍凑近她,冷笑着问:“亲都亲了,怎么忘?”
林初穗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还想抓笔写字,却被抽了笔,扔到一边。
“小哑巴,一辈子都不打算跟我讲话了?”
林初穗羞得没边儿了,尽可能避开他的逼视:“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觉得被占便宜了,那我让你亲回来就是了。”
她这话说得真情实感,字字句句发自内心,眼神也格外可怜。
肖衍被她逗笑了,松开了她的衣领:“有这么好的事?亲了我,还要我亲回来,你在想什么。”
林初穗得了自由,立刻将脑袋埋进桌子里,崩溃地装死挺尸。
不见人了!
过了会儿,她明显感觉到冷飕飕的风停止了。
她抬起头,看到肖衍以经关了窗户,同时取下了脖颈上的围巾,圈住了她。
深褐色的围巾带着他的体温,一下子就把她冰凉凉的脖子圈得分外温暖。
“你偷亲我的事”
话音未落,林初穗赶紧凑上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
软软糯糯的手,覆着他的唇。
他那双自然上挑的桃花眼,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不说,然后我永远不和我说话了?”
林初穗缓缓松开了他,有些颓丧地低着头,摸着他那条深色围巾:“是我一时冲动,侵犯了你,就算你要生气,我也没有怨言。”
“到底是谁先生气。”肖衍无奈地说:“先踢我出群、删我好友的人是你、不和我说话的人,也是你。”
“因为你一定会退群删好友,我就先下手为强。”
“你一定要跟我争个输赢?”
林初穗像小兔子一样,心虚地看着他:“爸爸说,女孩子一定不能主动,否则就会被人看轻。”
可是偏偏就是她很不争气地先喜欢了。
她也很泄气。
“害怕被看轻,干脆就直接绝交。”肖衍嘴角扬了扬:“你很不讲道理。”
“不是害怕被看轻,才删你,而是”
她嗓音微若蚊蚋:“害怕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