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一铭把脸别过去,克制着情绪的汹涌。他是很难过的,但依旧嘴硬。
“别同情我,我这叫活该。”
“你把旎旎从死胡同里解救出来了,自己还困在原地。你自己想想,这样合不合适?”
贝一铭摆摆手,苦笑着说:“你知道的,我爸有多宠她。老汉儿要是知道旎旎在外面自暴自弃,过得那么憋屈,肯定要伤心太平洋的。我不是解救她,我只是没想到。”
“其实你爸对你的感情也是很深的,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不一样。”
贝一铭看着天上的星星,说:“他肯定是带着恨走的,我知道……其实,要不是为了旎旎,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听了这话,杨鹤羽陡然清醒。因为酒精作用,他的肢体反应有些滞后——这句话说得实在太重了,不管是一时的脆弱还是酒后吐真言,都是杨鹤羽意料之外的东西。
“我老汉儿总喜欢骂我是花岗岩的脑壳——死不悔改。我肯定是不服的,花岗岩的脑壳怎么可能会服嘛?全天下我除了自己谁都不服。我特么应该找一块花岗岩把自己给撞死,一了百了得了。留下来就是害人,害了我爸妈还不够,差点把你的事儿也给弄黄了……”
贝一铭终于把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憋屈倾诉了出来,他激动得发抖,尤其是手指,尽管蜷缩着还是抖得厉害。
杨鹤羽苦于没有酒递给贝一铭浇愁,他只能缓而有力地击打贝一铭的后背,嘴里嘟囔着看似无意义的安慰。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等贝一铭的情绪平稳了些,杨鹤羽也整理好思绪。
“小贝,如果你不能和过去和解,就不可能释怀。如果你执着于自毁去赎罪,那些过去就会把你压垮,而关心你的人就会再一次受到伤害。你应该知道,人世间很多因果都不是直接对立的关系。如果真是那样,反倒好了,可惜,简单的因果从不会给人带来烦恼。”
杨鹤羽顿了顿继续说:“你别以为释怀是件多么容易的事,很难的。即使你改变了心态,也需要万分努力,还需要不可控制的好运气,才有可能从泥沼里翻身走出来。但你得自救,不能自甘堕落。因为你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使命,还有能够创造出无数美好的大把岁月。你的余生是可以精彩的,我愿意相信叔叔阿姨如果还在世,他们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我知道,你现在这个心态,是不愿意相信的。但我问你,你又凭什么把他们从未真正说出口的话揣度成恶毒的模样呢?”
贝一铭答不出来,某一瞬间,他甚至感受到了个性中执拗的作祟。
杨鹤羽则趁热打铁,他说道:“你答不出来?那你就得听我的。其实,我们都没资格去揣度,但我们都有义务让人生过得更有意义。”
“好,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贝一铭回道。
“走,回去。”杨鹤羽说道。
贝一铭问:“还喝?”
“喝,今天必须喝痛快了!”杨鹤羽说道:“我对你的信任怎么会成为你的负担?我都被你整懵了。单是这一点,就要回去罚你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