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贝一旎又是失眠。
因为第二天她就要和杨鹤羽一同去接贝一铭出狱,而她并没有做好去面对兄长的心理准备。
她没有精力去猜度住在隔壁的杨鹤羽揣着心事会怎样度过这一夜,因为贝一旎同样有心事,而且是她不愿意去面对,想起来就如剜心一般发痛的往事。
一直到第二天临出发,贝一旎的心理状态还没调整过来。她想到了当逃兵,便对杨鹤羽说:“我有点不舒服,要不然……我不去了吧……”
杨鹤羽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小伎俩,他没有同她商量,只是碰了碰她的肩膀,坚定地把她带出了酒店。
两个人站在树荫下等了很久,才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平头走了出来。
杨鹤羽眼尖,他立刻说:“出来了!”
贝一旎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了看,但她没有紧跟着杨鹤羽的步伐而动,反而向后躲了躲,往树荫里藏得更深。
杨鹤羽看见贝一铭给送他出来的狱警鞠躬,然后听到狱警说道:“走吧!别回头了。”
贝一铭一转身就看见了杨鹤羽,他含蓄地微笑了一下。几年的牢狱时光,杨鹤羽是他唯一的访客,见到杨鹤羽他并不觉得惊讶。
杨鹤羽紧盯着他,他一眼就看得出贝一铭的变化——不是外貌,而是内在。
从前围绕着贝一铭的那股自信到近乎“嚣张”的精气神完全没了,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年进去的时候穿着的白衬衣——袖子长了而天气却很热。即使在这样人人恨不得挣脱束缚的时候,贝一铭也没有丝毫舒展的,他的四肢紧缩着,胳膊贴着身体,摆动的幅度很有限,步子也是窄窄的。
杨鹤羽不等他走过来,就主动朝贝一铭走去,像少年时那样给了他一个熊抱。贝一铭的视线被杨鹤羽的脑袋遮蔽了一半,也正因为如此,贝一铭清楚地看见了倚着红树露出大半个侧影的贝一旎。
“今天是个好日子,欢迎走进新生活。”杨鹤羽感慨道,他放开怀抱看见了贝一铭情绪翻涌的面颊,他说道:“小丫头特意从巴黎回来了,她心里还是很牵挂你的。”
这一次,贝一铭的笑容比较走心,他低哑的声音里透着高兴,他说:“长大了……怎么二十岁还长个?就是瘦……瘦了点……”
杨鹤羽拍拍他,说:“走,把其他手续办完。我们一起回酒店。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去吃饭。”
两个人行走的身影慢慢钻入贝一旎的余光,贝一旎下意识扭过头,视线和贝一铭正对上。贝一铭期待地看着她,发自内心地笑着,但贝一旎却很快扭过了头。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独自坐在了副驾驶上。
杨鹤羽正伸着手要给这兄妹俩做和事佬,却不曾想贝一旎倔起来和贝一铭如出一辙,谁的面子都不给。他只能收回手拍了拍满脸失落的贝一铭,拉开车门请贝一铭先进去。
那司机明显有些局促,他不断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后座上的“小平头”。贝一铭本来还在看妹妹的后脑勺,但察觉到司机异样的目光后,他把视线收了回来丢向了窗外。
再也没有四方墙了,天空是那样的蓝,太阳还在往上爬。
贝一铭很想开窗摸一摸那自由的风,但也只是想了想而已。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被管教,多余的动作就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