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显丽问贝一旎是否吃过饭了,张罗着要给她煎一份牛排。
贝一旎连忙说自己在机场吃过了,不用忙碌。
方显丽仍旧是客气,听她说吃过了,便又开了冰箱,拿出半个西瓜来,切出瓜瓤插上牙签端了一盘子出来给她解暑。
“谢谢舅妈。”贝一旎羡慕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她的表妹依偎在父母怀里笑靥如花,她真心夸赞道:“欢欢成大姑娘了,更漂亮了。”
方显丽神色自豪,语言却很谦虚,她乐呵呵地说:“比不得你,她就是皮肤白。”
方显丽让贝一旎吃西瓜,趁她低头品尝时,眼波流动地上下打量她。
“你在国外还好吧?念书还顺利吧?”
“还行。”
“我们也想送欢欢出国,就是没那个本事。这几年你舅舅炒股,亏得一塌糊涂。真是要把我气死了!”方显丽叹息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到底,你爸妈还是有本事。”
贝一旎停下了咀嚼,她思索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舅妈话里隐含着什么意思——原来,她这些年拒绝家人的关怀,并没有树立起她桀骜独立的形象,亲戚们都在猜测她仍旧藏着父母留给她小金库呢。
贝一旎读懂了方显丽眼睛里的试探,她无奈一笑,说道:“多打几份工还是扛得过来的。”
“哦……那是辛苦,有困难你要跟我们讲,好吧?”方显丽顿了顿,问道:“对了,你找舅舅有什么事?”
终于要开始谈正事,贝一旎脊骨陡然直立,她喉头有些发紧,紧张且期待着。
“舅妈,我哥……他快要出来了……”
“啊……是啊……”
贝一旎本要一鼓作气,谁知刚开个头就被舅妈打断了。
方显丽缩紧的身体透露出一种厌恶,她皱着眉头问道:“他什么时候出来?”
“就这两天。”贝一旎感到了不悦,心头空荡荡的,她很害怕被拒绝却仍旧鼓足勇气开了口:“我想问问舅舅,我哥出来以后能不能来家里的西饼屋打工?工资什么的都无所谓的,有个地方工作就好。”
方显丽神色未变,唇角始终挂着程式化的微笑。看起来挺温暖,贝一旎盯得发起愣,某一瞬间,她甚至认为这样的笑容就是同意的意思。
“这件事不行。”方显丽说道:“旎旎,你是学生,社会上很多事情你搞不清楚的。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我们那个小破店,挤得人多了,大家都不会干活嘞!”
贝一旎的身体僵住了,表情也是,她脑袋蒙蒙的,仿佛耳鸣一般。
方显丽起身打开了电视柜的抽屉,从里头拿了一包东西出来,放在了贝一旎面前,她说道:“你来一趟,我们想肯定是有事。我跟你舅舅早就准备好了,喏,这是一万块钱,你拿着。”
贝一旎下意识就要推辞,方显丽却硬往她怀里塞,边塞边说:
“他的事情我们不是不帮,实在是不方便。我们老两口脸老皮厚,但家里还有个小囡,总要顾忌点名声的。欢欢还没有结婚,现在找个好人家很不易嘞,老上海人哪个不讲究个门当户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