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文心里还是怵他,尽管贝一铭的眼神直愣又空洞,但他也不敢盯着他看。
马修文很快找理由离开了贝一铭,他有一些心虚,也有些后悔,担心等贝一铭醒过味儿来就会跟他秋后算账。
第二天一早,贝一铭的颓相没有逃过前台员工的眼睛——那个机灵又美丽的女孩儿一眼就看出来贝一铭身上的衬衣是前一天穿过的,并且没有熨烫,显出了一道道褶皱。
旁人看到的只是这些外在,没有人知道贝一铭是如何度过这个失眠又难挨的一夜:
他扛着惶恐,跟母亲雷莉取得联系,终于问出来:倘若把放在国外的款项都弄回来,贝忠诚涉及的资金缺口大略还有一千多万——贝一铭肠子都要悔青——他不得不回想起在那张赌桌上。他曾有机会拥有这个数字的横财;
他渴望温柔的安慰,于是腆着脸给尹菲儿打电话,可是却再也无法接通。
贝一铭打开邮箱才发现,人力资源部门已经将尹菲儿的邮箱注销掉。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对尹菲儿掏心掏肺,可是尹菲儿却从未把他放在心上——她从未对他袒露真诚,挥挥衣袖可以不带走一片云彩,她让天空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蠢得不能再蠢的自己。
贝一铭着急寻找贝一旎,可妹妹的电话也始终无人接听。贝一铭只能给她发送邮件将家中的大事言简意赅、尽力克制地表述给贝一旎。他请求她迅速检查行李箱,尽快把瑞士银行的那笔赃款转移回国内救父亲的命。
可是,贝一铭不仅仅要面对家中变故,他更要面对冲动之下自己犯下的错。
很多年以后,贝一铭才终于知道:绝境中的困兽,光有勇气是不足以逃出生天的。
人们看见了状态不济的贝一铭,也只是扫一眼就过去了,真正会给予关心的少之又少。在少有的关心贝一铭状态的人里,马修文又是最关心他的那一个。但他只是悄悄地躲着观察贝一铭,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免惹火烧身。
童鑫从贝一铭的办公室里出来以后,脸色很差,他不爽地把文件丢在了桌上,倒回工位直叹气。
马修文赶紧去问他怎么了。
“北京那边催着我们赶紧把经销商大会的金额结掉,说是他们财务要做审计。真讨厌,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们这边的财务流程也很繁琐嘛,我能有什么办法……还威胁我说什么下季度的折扣价不给那么低了……”
马修文插话道:“多少钱?”
“三百多万吧。”
“哦,我们部门不是有备用金么?打个申请快的话一天不就批下来了。”
“是的呀!”童鑫抬高了嗓门,愈发不满地说:“老大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给我熊出来了。”
“是么?”马修文顺势应和着。
“真是见了鬼了,他平时从来也不对钱有什么反应啊,何况还是公司的钱。”童鑫撇撇嘴,说道:“肯定是跟老婆吵架了。”
马修文附和地笑笑,他鬼鬼祟祟地朝贝一铭的办公室又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