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封信不能算圆满,但对牵挂着楚知颜的每个人来说都如同沙漠中的月牙泉,能解夺命的渴。
杨鹤羽没有扭捏,他一回家就把信交给了叔叔,让叔叔快复印一份给楚叔叔寄过去,再告知许叔叔一声。
楚蓉生的腿伤得厉害,坐在一个改制的轮椅上读信,短短一封信他看了能有一个多小时。
陈彩云就在一边搓衣服,一脸不高兴,衣服也搓的“呼哧”作响。
楚雨婷急着喊:“妈妈,你别把姐姐的衣服搓坏了,这么漂亮的衣服!以后要给我穿的!”
“姐姐个屁!你没姐姐了!”陈彩云并没有不满,她得意道:“从今往后,这个家里的好东西都是你的!都是我宝贝疙瘩的!”
她抬头看了看死人一般的楚蓉生,又砸了手里的衣服,骂道:“奶奶的!这都一个月不领钱回家了!停薪留职,要停到什么时候!真是丧门星,早死早超生,老娘好好的日子,都叫那丧门星给毁操蛋了!”
楚蓉生之所以看了那么久的信,是因为他在品。他从申申的信里品出了那种他畅想中的生活——那种大上海的精致的生活,是颜百灵理应拥有的好生活。
但他没有掉眼泪,因为他的心已经凉了。楚蓉生想:她们娘俩就这么不能待见他?不愿递给他一丝一毫的消息,他到底是算个啥呢?算个啥呀……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样冰冷又稀少的文字呢。
楚蓉生把信细细折好,揣回了衣兜。他似乎是瞬间就老了,像没有生机的油灯苗,晃晃悠悠,随时都可能熄灭。
而楚知颜却浸润在偌大的新鲜里而恣意生长着。
90年代的上海,无疑是东部的时尚之都。满大街都是太子裤、时装裤与一步裙,到了92年的冬天,黑色踩脚裤开始占领外滩。
但凡是个女人,不论什么年纪,都穿着那黑色的踩脚裤,勾勒出纷繁混乱的各种腿型,成就了一抹短暂的时代记忆。
那样的衣服是永远入不了周曼清的眼睛的,她对楚知颜说她:
“要想不随泼逐流,人就要看清自己。清楚自己的优势、机会;更要清楚自己的短板与要害。自知催生出的自信才是无坚不摧的。娜拉,你懂么?”
“我懂。知人者贵。自知者明。”
周曼清看着她问:“你爱读书?”
楚知颜点点头。
周曼清的眼神里长出赞许,她牵过楚知颜的手,摩挲了好一会,才说道:“真是一双弹琴的好手。只是可惜,缺了童子功。”
“那我还可以学么?”
周曼清回道:“当然。”
“那……我可以上学么?”
“学习是自由意志,你的自由意志没人可以阻止。同样的,你也不应该找借口,比如即便不在校园,你的任务也还是重的。”周曼清顿了顿说道:“书房里有你所有的学习材料,英文和钢琴我会亲自教你。我很严格,你要有心理准备。”
楚知颜连连点头,她心中还有一句话憋了好多天,也叫周曼清看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周老师,您是一个人住么?你的家人……不来看你么?”
周曼清这下变了脸,她说道:“你别忘了留在我这里的规矩,谨言慎行,不然我就把你轰出取,记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