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同贺1

用过晚饭,我们一起去禀明姨丈姨妈明日常庚要过来一起庆贺之事,又与姨丈姨妈一起去了含经堂禀明老太太。

这几日便要启程,再瞒下去,怕老太太一时间未免接受不了,倒得给她老人家一个慢慢消化的过程。

哪知老太太听了姨丈的话,竟不怎么吃惊,只拉着二表哥的手,担忧地道:“刀剑无情,璇儿,你此番前往齐州,须得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的回来见祖母。至于什么剿匪,几拨人去了都无功而返,朝廷也未必就指着你们两个小子。尽力而为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姨丈无奈道:“母亲,怎可如此教——”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有何不可?平安第一。若是不小心少个胳膊腿的,即便皇帝赏个王爷来做,又有何意思?”

又问道:“常家那小子也同去么?”

姨丈道:“是,母亲。璇儿任长史,常庚任司马。”

“唉,好歹也算有个照应吧。”老太太叹了一声,道,“带家眷吗?”

姨丈不禁皱眉道:“是去剿匪,又不是游山玩水去,带什么家眷?”

老太太不满地暼了姨丈一眼:“不过几个流民罢了,能成什么气候?无足为虑。”

“您刚刚还……”

老太太扫了姨丈一眼,姨丈只好将余下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我心里想笑。人上了年纪,似乎变得有些像个小孩子了。

林大娘和姨妈齐齐垂着头掩唇而笑。

二表哥道:“祖母,暂时不带家眷去。”

老太太沉吟片刻,和声细语道:“嗯,先看看情况也好。若一时拿不下来,再回来带家眷也好。也说不准很快就拿下来了。”

姨丈皱着眉看着老太太不语。

二表哥忽然笑道:“祖母就不担心齐州那边不太平?”

老太太哼了一声,道:“就算不太平,大不了也就是流寇扰民,官兵围剿流寇么?难不成流寇还敢进州府衙门里去胡作非为?”

二表哥眉眼弯弯。

我忍不住起身,对着老太太和姨丈姨妈裣衽为礼,柔声道:“寒烟愿随二表哥前往齐州,贴身伺候。还请祖母,父亲母亲恩准。”

姨丈姨妈皱眉不语。

老太太看着我,和蔼地问道:“烟儿你不怕吗?”

“回祖母的话,烟儿本来是有些怕的。但听了祖母一番分析,心里便踏实许多。”我笑道。

二表哥看着我,两道浓淡相宜的剑眉微挑,神情瞧着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烟儿,”姨丈语重心长地道,“璇儿此去齐州为的是剿匪。你去了难免陷入险境,再者,他也难免会因担心你而分心。为父劝你还是别去的好。”

姨丈一番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确,那便是你最好别去。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抬眸看向二表哥,却见他眼里含笑看着我。我心中一喜,以为他会帮我说话。谁知,下一刻,他便义正言辞地站到了姨丈那边:“表妹,父亲说得对。你最好还是别去。你若去了,于公,我难免会时时担心流寇是否会冲击到府衙,影响到你的安全。难免分心。于私呢,姨妈可就你一个,你若跟着我有个好歹,你叫我今后如何面对她老人家?”

于情于理,他这一番话都说得无法辩驳。

姨丈满意地看了二表哥一眼。

姨妈一直未开口,这时,才迟疑着说了一句:“只是,此去齐州,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谁来照顾璇儿呢?他要是早些纳个妾,眼下便没有这些问题了。”说完,姨妈叹了口气。

老太太不以为然地道:“璇儿不是有贴身小厮伺候么?他去了齐州又不是闲着,哪能像平日这般讲究呢?将就将就吧。常庚不也一样吗?”

姨丈姨妈齐齐错愕地看着老太太,不知她究竟是何用意。

刚刚还似乎根本不把那群流寇放在眼里,分明是想让二表哥带家眷去。这会儿又说二表哥去了也不闲着,好像又不想让他带家眷去。

姨妈看着有些不悦,耷拉着脸一言不发。

姨丈也眉头紧锁,无奈而不解地看着老太太。

二表哥看了姨妈一眼,冷冷一笑,道:“母亲无需后悔。您也知道,我这人呢,毛病多,还认生,一般人是伺候不了的。我有佑安与表妹伺候在旁便够了。因此,您就是给儿子纳个妾,儿子也不用。您也不必费这个心了。”

姨妈两个眉心拧成了两个疙瘩,眯着眼怒视着二表哥。

姨丈看看姨妈,不以为然地道:“夫人且由他去吧。不有佑安吗?哦,对了,璇儿,不如你此次还是带上董诚章凤去吧?”

老太太笑道:“这才是要紧的。璇儿又不会武艺,身边总得有几个可用之人才放心。”

“嗯。母亲说得是。他二人上次就护着他们去过留园,彼此也熟悉。主要是在一众护卫家丁里,他们两个身手还算可以。有他们在身边,总是放心一些。”姨丈道。

话题转到安全问题上,姨妈也顾不得继续为二表哥刚才的话而生气了,语气略有些生硬地道:“一定得带上!自己人用着放心。”

来含经堂之前,姨丈已打发小厮去请了二叔三叔两家人明日晚上过来。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姨妈还要回去忙着让管事的准备明日的宴席,便一起告辞出来。

出了含经堂,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甬道走上不远,便是岔路口,分别通往思懿堂与涤松苑。

我们向走在前面几步的姨丈姨妈告辞了,便往涤松苑走去。结果,刚走了没几步,我就发现袖中的帕子掉了,便又与二表哥沿原路返回去寻。

夜幕渐垂,一轮圆月挂在遥远的天边,隐隐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我们低着头,借着月色一边寻找。刚走回了岔路口,我一眼便看到一个粉色帕子掉落在地上,抬头正要告诉二表哥,却见他冲我摆摆手,拉着我向旁边轻轻跨了一大步,蹲到了路边花丛边,然后指指通往思懿堂的那条路。

只见几个人站在距岔路口不远处,其中两个人站在靠前面一些。我借着月色仔细分辨身材和衣裳,却是姨丈姨妈和思懿堂的两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