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哥听说了姨妈要将布庄交给我经营,自然一点都不意外,姨妈说的那一番话倒是让他大感意外。
“我自小由祖母带在身边,与父母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对母亲也不甚了解,竟不知她还是个如此柔情百转之人。”
“可能她生来就不善言辞,看起来便总是显得不好接近。再加上以前那些事,对我有些成见也是难免吧。”
“她对我不也一样么?有笑脸的时候少。”二表哥撇撇嘴。
“爱之深,期望也更高吧。”我垂眸望着横卧在床上的二表哥,忽笑道,“二表哥生得如此风姿,若再娇惯着养大,岂非会被养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
“无稽之谈!”二表哥哼了一声,道:“想不到你爹娘竟然还有这么段往事。”
“是啊,连我也是今天才从母亲那里听说的。不过,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我若接手了母亲的布庄,三婶见了恐怕会有什么想法。我该怎么和她说明呢?哦,对了,前几天顺路去看望我娘时,她说有人以我的名义送了一堆吃食衣料给她。听她描述,那个人像是常跟着三婶的那个丫鬟。”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狐狸怎么办!”二表哥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我无语。半响才阴笑一声,道:“能怎么办?把你低押给三婶呗。你可不知道你章家二公子的名头在外有多响亮呢。你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往她们家布庄前一站,那便是个现成的摇钱树,还会移动。这招揽顾客的效果,可不知比那无愁强出多少倍!简直就是拉恨!”
“哦?”二表哥眼角笑意犹存,一双黑亮的眸子瞧着我问,“这又是怎么说呢?都成她们家摇钱树了,还拉恨?”
“拉的自然是别家铺子的恨!”
二表哥哈哈大笑,猛地一翻身,伸出一只胳膊紧紧拥着我,低语道:“放眼整个南梁,也只我这么棵摇钱树,你可要好生守护才是,免得被别人抢走了!”
我被他用力一抱,不禁胸口发闷,赶紧道:“等我当了大东家,你这棵摇钱树可得跑去捧捧场啊!”
第二天,姨妈便差人去和我母亲商量,看次日是否有空过府一聚。刚好那天二表哥和姨丈都休沐。
隔日,章府的马车早早便将母亲接了过来。
母亲先带着礼物与姨妈去含经堂拜见过老太太,而后才回思懿堂坐着闲聊。
我带着益谦过来见过母亲,她喜欢得不行,直道:“这孩子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着便是个福泽深厚的。”
姨妈道:“可不是呢,自认了他做义子,璇儿是官运亨通,夫妻和乐。妹妹,还没告诉你呢,璇儿前几日刚荣升为正五品上阶的宁远将军。”
“正五品啊?”母亲惊讶地道,“烟儿她爹做了一辈子的官,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而已。璇儿这才满十八吧?竟已是正五品了,真是前途无量啊。”
姨妈看了母亲一眼。
我心道,您这可知道京官与外官的区别了吧?拽着母亲的胳膊笑道:“二表哥一当官便是六品,他起点就高嘛。将来当个一品大员也是可能的。不过……”我顿了一顿。
“不过什么?”母亲好奇道。
“二表哥还不一定稀罕呢。”
“你这丫头,整天就喜欢信口开河。一品大员还有人不稀罕?我不信。”母亲嗔道。
姨妈眼里含笑看着我们母女。
坐着喝了会儿茶,姨妈与母亲聊起布庄的事。
母亲一听便急道:“姐姐不可!你平日里已在明着暗着贴补我,这些钱,又何止一个布庄所赚取的利润?”
姨妈轻轻摇头:“妹妹,前天我也与烟儿说了一下。如果不是当年父亲走得急,没留下话,我想依他本意,应该也是要给你留一份家产的。这是你应得的。我先前不过是怕你们经营不了,才一直未提此事。唉,虽然父亲嘴里从来不说,但看他每逢过年过节时的落寞,我想,他也是想念你的。”
母亲垂下头,许久不曾言语。
姨妈也沉默着。
厅堂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良久,母亲才低声道:“是我的错。这些年,我都没回来看过父亲一眼。”
我有些诧异,不知母亲为何如此说。我分明记得我四岁那年过年时,爹娘曾将我托付给乡下的朋友照料,他们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来回十来天才回来。当时父亲还给我带回来一身京城里小女孩时兴的衣裳。
当时不知他们到底是做什么去,现在回过头来看,分明是就去看望外祖父的。只是,母亲为什么不说明呢?
姨妈缓缓道:“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也不必再纠结了。”
母亲也不再多说,只静静地听着姨妈复述了一下那天与我说过的话。听完后,担心地看着我道:“烟儿,你能行吗?”
我还未开口,姨妈已道:“妹妹不必有什么心里负担。既然我交给烟儿,那便是信得过她。我相信以她的能力,可以将父亲留下的家业做得更大。再说了,反正我已交给她了,是赔是赚便与我无关。妹妹不必害怕。”
母亲勉强一笑,只是皱着眉头,并不说话。
姨丈和二表哥过来见了母亲,又随便聊了几句。
姨丈显然早已知道姨妈要将名下的布庄给我,只是沉声道:“同行是冤家。须得小心处理好与你三叔那边的牵扯才是。”
我忙起身应了。
没想到姨妈看着沉静内敛,竟是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直爽性子,只不过三天后,就已让掌柜的结清账目,带来思懿堂,当面与我交接得清清楚楚。
姨妈对掌柜的道:“杨掌柜,以后布庄的生意您与我媳妇商量便是。我便不再操这些心啦。她年纪小,脑子活,可能会有些好的点子,不过其他如布匹质量等方面还得仰仗您来把关。”
杨掌柜?
我心想,妙啊!杨柳依依。他姓杨,三婶家那位姓柳。简直绝配。看来是个好兆头啊。
“今后一切便倚仗杨掌柜了。”我裣衽为礼,对着杨掌柜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