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听听辰娘姐姐近况,自己又不好贸然露面,只盼着能说会道爱吹牛的三婶能再与常庚多拉拉家常。
三婶果然不负我望,真的问起来辰娘。
“常公子,好些日子未见着你夫人了,她怎么样?也不过来找我们璇儿媳妇玩了。”
“哦,她也念叨嫂夫人呢。还有章兄那个义子,我夫人也很喜欢,还说过几日去看看他呢。”
常庚的话听着极自然。我听了心里欣慰许多。至少看起来他们夫妻之间还是有交流的。
“常公子快过来给夫人挑几块衣料吧。这些就算我送辰娘的。”
我心里想笑。有三婶在,柳掌柜简直都无用武之地了。
接下来,常庚由柳掌柜介绍着挑了几块颜色深浅不一的料子。
临出门时,又冲三婶笑道:“在下与拙荆改天一定专程登门拜访章兄去,不说别的,章兄荣升了,自然得去庆贺一番呀。”
“璇儿荣升了?”三婶一愣,“真的么?我们都没听说啊?”
“这还能有假?反正我们衙门里是都传遍了。大约是没下旨之前章兄不想张扬吧。”常庚正色道。
果然二表哥是要荣升了。怪不得姨丈昨日又与他在书房里说话呢。不过,看他并不十分开心,再加上姨丈昨日摔杯而去,恐怕其中还有什么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等常庚离开后,看看时候也不早了,我和三婶便也一起回了家。
今日二表哥回来的早,才不过寅时初刻便已到家。我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在心里暗笑。果然他一般时候都是如同一尊玉雕般冷峻深沉,不苟言笑。从他神情中偶尔竟也能感觉到姨丈姨妈的影子。
我柔声道:“二表哥可知道我今日在三叔布庄里遇着谁了么?”
二表哥抱着小雪靠在椅子里,头也不抬地道:“谁?常庚?”
我惊得合不拢嘴:“你莫不是打发佑安跟踪常庚了吧?”
“还真是他?”二表哥抬起眼眸,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嘴角浮起一丝笑。
“二表哥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我一脸崇拜地凝视着他。
“得了吧,少拍马屁。”二表哥与我两两对视须臾,又垂眸抚着小雪。
“你怎么猜到是常庚的啊?”我真有些好奇。
“很简单。”二表哥微微歪着头斜睨着我,“你在京城也不认识几个人。除了家里人,大约也就是常庚上次请客时见过的那几位了。另外两位一般不喜欢四处闲逛,尤其是该在衙门里公干的时候更不会出去。至于他们的夫人,听说没事极少出门。偶遇的几率实在是低到可以完全忽略。那么,你遇到的除了最喜欢闲逛的常庚,还会是谁呢?”
我“哦”了一声,道:“如你这般心细如发明察秋毫的人,皇上把你放在秘书省着实有些浪费人才。该举荐你去什么大理寺,刑部才对。这样的话,举国之内的冤案一准会少上许多。”
二表哥慵懒地道:“没人举荐我去刑部和大理寺。哼哼,倒是听说有人举荐我去做宁远将军。”
“秘书郎只是六品官员,宁远将军却是五品官员。怪不得常庚说二表哥你荣升了呢。”
我心里不由得感叹,二表哥做秘书郎前后才不过三个月,竟然就已荣升为正五品的宁远将军。而我父亲,安守一隅近十年,最终也是倒在了那个九品县令的位置上。
人说我南梁以士族治国,果然并非空穴来风。当然,二表哥其人绝不是那种腹中空空的绣花枕头,他可是我南梁有名的才子。只不过,这次举荐他的人又是哪一位呢?
“常庚说得没错。这的确是荣升了罢。”二表哥淡淡地道。
“那你为何看着不开心呢?升官不好么?”我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问道。
“于我而言,升不升官无所谓。既然为官一任,不管在哪个位置上,我都会尽职尽责。只不过,举荐之人——”二表哥顿了一顿,微微蹙起眉。
八成又与恭王府脱不了干系。
生怕惹他不快,他不说,我也便不追问。
“举荐之人是大理寺卿姜远道。”二表哥幽幽道。
我愣了一下,道:“那不是很好么?”
“德王是恭王同母的幼弟。他不过二十七八岁。朝廷中人尽皆知,德王凡事皆唯恭王马首是瞻。”二表哥抚着小雪,幽幽地道。
“可这与大理寺卿姜远道举荐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道。
“姜远道是德王妃的叔父。”
我顿时气闷。也难怪二表哥这几日一直郁闷。说了半天,原来还是得承恭王府一个大人情。
只不过,二表哥现如今与恭王府无一丝一毫的关系,他们一再明着暗着的举荐他,到底是何居心呢?
第一次明显是因解了固安郡主的围,那么,这一次呢?
我隐隐觉得还是与固安郡主有关。因二表哥荣升的喜悦很快就被内心的疑虑压倒,我心里也不痛快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
一会儿,二表哥道:“常庚没说他自己也即将荣升了么?”
“是吗?没有啊。他也被举荐了?”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嗯。没想到他遇到自己的事倒还嘴严得很。”二表哥撇撇嘴,“听说我将升任正五品下阶的宁远将军。他任从五品下阶的游击将军。”
“看来你俩还真是有缘啊。竟一起被举荐荣升。怪不得常庚和三婶说要来府里庆贺呢。我还只以为他是来为你庆贺的呢。”
“你以为他傻啊?他才是个人精呢。瞧着放浪形骸的,不像吧?”二表哥又撇撇嘴,“不过,人心眼倒是不坏。”
“对了,无愁摆在铺子里如何?”二表哥好奇地抬眸看着我问道。
“哈哈哈,”我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给他详细讲了这一上午发生的故事。若让姨妈瞧见了,免不得又要嫌我没有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淑女做派了。
听到马车夫与柳掌柜见到无愁的反应时,二表哥不由得也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宛如春花迎风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