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羞道:“愿如祖母盛赞。”
老太太慈祥地道:“我老婆子并非妄言。你看,自从你嫁过来,璇儿病也好了,仕途也顺畅无阻。还收了个义子,日后等你们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互相也有能扶持。这不都挺好的吗?不过,说起来,烟儿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如今孤身住在外面,你倒该抽空去看看她才是。”
自去留园前一别,我一直都没再去看望过母亲。如今老太太好心提了,我便赶紧顺势应了。
“老太太说得是。孙媳改日先禀明了婆婆,便去看望我娘。”
老太太笑着说道:“也好。她们可是嫡亲的姐妹,说不定你婆婆也想去看望你娘呢。”
我笑笑。
老太太又拉着二表哥的手嘱咐道:“每日在秘书省公干很累吧?可千万要小心身子,别累着了。”
“秘书省这个地方,您老人家想必也听说过。若是想做便有做不完的活。若不想做呢,那些事情也不是非做不可,放一放也没问题。”二表哥坐在林大娘搬过来的木杌上,与老太太闲聊着,“祖母还记得常庚吗?他便经常就溜出去,不知去哪里闲逛。”
“那个孩子一看就是个坐不住的主。”老太太笑道,停下来似乎想了想,又接着道,“其实他娘子也是个爽直性子,两个人应该也还合得来吧?”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转向我。
我回想一下常庚那日表情,含笑应道:“祖母说得是,按理来说是这样。”
老太太微微扬眉,温和地笑着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孩子会收拾打扮还是挺重要的。也不必抱怨这世间男子浅薄。其实,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像我们璇儿这样的,谁见了不想多瞧两眼?”
林大娘在一旁笑着打趣倒:“老太太您如今岁数大了,倒是越发喜欢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老太太放声笑起来,又补了一句道:“说起来,咱们烟儿也是个标致的。”
“咱们府上的姑娘公子哪一个不是俊俏人物了?”林大娘很有些得意地道,“您想想琬姑娘和大公子,那是何等姿容啊?否则那乔郡太守夫人又怎会自小便求着给他们公子定了娃娃亲?还有三公子四公子,虽比不得大公子二公子,放在人堆里,却也算出挑的了。至于珏姑娘与琦姑娘,虽不说生得花容月貌,却也是个个端庄秀丽。”
她们笑语晏晏,不知竟是真的已淡忘,还是碍着我与二表哥在跟前,似乎完全忘了曾自幼常住府里的那位美人郎玉卿。
我看着二表哥微微蹙了眉,赶紧道:“自我入府以来都还未曾见过大姐姐呢。”
老太太想起了长孙女,凝眸遥望虚空一处,幽幽道:“你大姐姐琬儿是咱们章家第一个女孩子,自幼便生得花一般娇俏可人,聪明伶俐。那真是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啊。八岁那年你婆婆带着去豫王府为豫王妃贺寿,期间遇着那乔郡太守夫人,看见你大姐姐便喜欢得不行,当场便为他们家的小公子定下了婚约。想来至今竟已有十六年。”
林大娘叹道:“琬姑娘自远嫁乔郡之后,还一直未回来过。”
又闲聊几句,看着夜色已深,我和二表哥便起身告退。
林大娘打发了个小丫头替我们打着灯笼。出了含经堂没多远,迎面便碰上了芸儿和滴翠也打着灯笼过来了,再一看,佑安也提着灯笼候在不远处。
回了涤松苑,流绯等人早候在院门口,远远看见便欢喜道:“二公子少夫人回来啦?”
滴翠芸儿一边一个打着灯笼走在前面,上了堂屋前的台阶。
“你想出什么法子来了?”二表哥忽然扭头问我一句,然后转身便向客房门口走去。
“我还没想好呢!”我赶紧阻止他,“不用去了。”
见我拦着,他越发好奇,几个箭步便已到了客房门口。一推门,便走了进去。佑安紧随其后。
芸儿滴翠忙提着灯笼跟进去,准备掌灯。
“这是什么东西?!”二表哥刚走进去便马上停住脚步,望着屏风的方向惊愕地问道。
一阵夜风从半开着的门里吹进来,灯笼里的烛火摇曳不已。屏风前,一个浑身惨白的物体立在那里。有胸有腰,四肢修长圆润,可看着就是充满了说不出的怪异感。一颗同样惨白的光秃秃的圆球顶在这具怪异的身子上。
“少夫人,这,这是什么东西啊?”佑安声音打着颤。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陪笑道:“这个么,便是受二表哥你的启发做出来的……”我仔细斟酌一下,道,“玩偶。”
“玩偶?”二表哥紧紧皱着眉头,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颇为吓人的物体道,“谁敢拿这玩意当玩偶,我就给他磕个响头,叫他一声祖宗。”
流绯早进来,上前掌了灯。我示意芸儿滴翠灭了灯笼里的烛火。一屋子的人静悄悄的面对着屏风前的巨型类人玩偶。
“其实还没有完工,再加工一下应该会好些。”
我上前捏了一把巨型玩偶的胳膊。她身体里面塞满了我四下搜刮来的棉花,手感真心不错。又绵又软和。
“二表哥你来捏一把,手感真好。”我招呼呆在五六步开外的二表哥。
二表哥看怪物似的睨着我:“你简直,不可理喻。”
丫鬟们都既害怕又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你就是给这个东西套上衣裳,然后扛到三叔家的布庄里去?”二表哥一脸的嫌恶。
“嗯,是这样计划的。”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你这分明就是去砸场子的!哪里是帮忙招揽顾客了。”二表哥话音未落便拂袖而去。
“二表哥稍等!”我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
他懒得理会我,径直出门回了堂屋。
我就着灯火,摸着下巴颏对着巨型玩偶看了又看,自语道:“明天给她缝上眼睛嘴巴会不会好些呢?”
芸儿低声道:“姑娘,奴婢求求您还是算了吧。这就够瘆人的了。若再给她添个血盆大口,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夜里不小心看见,还不得吓死个人?”
我忍不住笑起来,嗔道:“谁让你夜里来这儿啦?”
旁边滴翠流绯,还有后来进来的绣春,都笑了起来,总算冲淡了方才的压抑。
绣春忽道:“少夫人,奴婢有个办法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