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会客2

拜别姨妈,从思懿堂出来,辰娘低声笑道:“妹妹,你婆婆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呢。”

我笑道:“可不是嘛。”

“不过,”辰娘左右看看,小声道:“看着挺严厉的。”

我无奈道:“今日对姐姐你可算和气得很啦。妹妹都有几分羡慕呢。”

到底府里人多嘴杂,我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话题一转,笑问:“原来姐姐出身于公侯之家啊?”

禇辰娘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是姐姐有意要瞒着妹妹你。只是家族荣光终归是父兄出生入死挣来的,我一介女流,若整日拿来炫耀,未免浅薄了。”

真不愧是将门虎女。

我挽起她的手,道:“姐姐不要多想,妹妹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回了涤松苑,到了厅堂坐下来喝了会儿茶,我让芸儿取出些碎银子,叫了咏梅进来,吩咐她去厨房让加几个菜。

咏梅偷眼打量着禇辰娘,应声去了。

芸儿皱眉,小声道:“姑娘。”

我知道她又在替我快要见底的荷包发愁,便安慰地看着她笑道:“芸儿,去让书香给益谦拾掇拾掇,带他过来见客吧。”

看着芸儿出去,辰娘瞧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姐姐有话直说便是,你我姐妹投缘,无需藏着掖着。”我笑着看她。同时,心里几乎笃定她问不出口的话是什么内容了。

禇辰娘不好意思地笑笑,让碧云守在门外,这才试探着道:“妹妹,她们背地里说的那些话你听说了没?”

我坦然一笑,道:“如果没有恰好让我听到,她们岂不是白费口舌了?”

见我如此坦然,辰娘松了口气,道:“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忍不住笑起来:“姐姐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是想问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吧?”

禇辰娘点点头。

“不是。益谦真是我认的义子。说起来,我夫君还是替我背黑锅了呢。”

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讲给她听。

听完之后,辰娘也不由笑道:“如此看来,还真是章公子在替你背黑锅呢。”又羡慕道,“章公子对妹妹可真好。”

一会儿,芸儿在门外叫道:“姑娘,谦公子来啦。”

我道:“进来吧。”

芸儿拉着益谦的手进来,走到堂前,松开他的手,去一边取过一个精致的草编蒲团放在我们面前的地上。碧云也进来立在辰娘身后。

益谦一撩衣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个头,道:“谦儿见过母亲。”

我笑道:“谦儿,快快见过这位夫人。”

禇辰娘嗔道:“什么夫人。你叫我姐姐,这小子还不该喊我一声姨母吗?”

我笑道:“姐姐说得是。谦儿,来,见过你辰姨妈。”

益谦对着禇辰娘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稚嫩的声音叫道:“辰姨妈安好。”

禇辰娘欢喜地伸出双手虚扶道:“起来起来。好孩子,快起来吧。快过来让辰姨妈好好看看。”

益谦用询问的目光看看我,见我微笑点头,便迈着小短腿走到禇辰娘面前。

禇辰娘拉着他的小手笑眯眯地道:“告诉辰姨妈,叫什么名字呀?”

益谦回道:“禀辰姨妈,我姓薛,义父为我取名叫益谦。”

禇辰娘笑笑:“原来你姓薛啊。那辰姨妈便随你母亲叫你谦儿吧。”

益谦垂下眼眸“嗯”了一声。

“只可惜辰姨妈今日来得匆忙,没给我们谦儿带个礼物。这样吧,”禇辰娘说着,探手到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拉过益谦的小手,放在他手心里。

我打眼一看,那玉佩玲珑剔透,莹润光泽,上雕福寿如意图案,就算我并非大富大贵人家出身的,也能一眼看出其价值不菲。

我忙道:“姐姐太客气了,小孩子家家的,送他这种贵重东西干什么?”

禇辰娘帮他扣回五指,将玉佩牢牢抓住,笑道:“可抓好啰,辰姨妈便将这块玉佩送给谦儿吧。”

穿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的玉佩勉强抓在益谦的小手中,下面坠着的红色流苏犹在空中轻摆。

益谦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芸儿碧云在一旁含笑看着他。

禇辰娘笑道:“快拿好了,谦儿。这可是辰姨妈送你的见面礼呢。”

我温言对益谦道:“既是辰姨妈给谦儿的见面礼,谦儿便收好了,回头让芸儿帮你挂好了。”

益谦又跪下,有模有样的磕了个头。

禇辰娘笑弯了眉眼,道:“起来起来,怎么动不动的就跪下磕头呢?”转过头看着他,嗔怪道,“妹妹平日里对他管教是否过于严厉了些啊?这么小,又没旁人在,不必如此多礼。”

芸儿上前几步,拉着益谦从地上起来。

我看着辰娘一颗慈母心泛滥,不由得好笑。这要是她自己有了孩子,还不得宠成个小霸王?

可是,既为了日后益谦不至于长歪了,也为着他在这深宅大院里尽量少被人挑毛病,在礼仪方面,我对他确实管教得严。至于生活学习方面,他倒完全不用我督促,反而还得经常提醒他别太累了。

我正要开口解释一二,益谦却道:“辰姨妈,我娘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辰姨妈是益谦的姨妈,就算没送益谦礼物,益谦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我们几个都笑起来。

禇辰娘也大笑起来,然后,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地扭头看看左右。

我心下了然,只作未见,拉过益谦的手道:“姐姐从前爱舞蹈弄剑的,想来武艺不差。不如有空时也教教咱们谦儿吧?”

禇辰娘刚才略显慌乱的脸色已平复如初。闻言笑道:“说不上什么武艺,会一点花拳绣腿的,哄哄小孩子还行。”

我赶紧拉着益谦起身,笑道:“谦儿这个头可是一定要磕的。快拜见你师父。”

益谦立刻跪下磕头。

这次,禇辰娘倒安心受了,看着益谦柔声问道:“习武不比读书习字,可是免不了得吃些皮肉之苦。谦儿能经得住吗?”

益谦稚嫩清脆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响起来:“谦儿不怕。”

我与辰娘相视一笑,低头看着他道:“谦儿先出去玩耍吧,娘与你辰姨妈还有事要说。”

益谦施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