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几天,听说章府已正式向恭王府下聘。郎玉卿自那日赏梅后便染了风寒。虽小染风寒,却总不见好。
二表哥与郡主的婚事定在开春。府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母亲愁眉不展地道:“如今你二表哥姻缘已定,你我母女二人倒不知该怎生是好。”
姨妈开始确实有意撮合我和二表哥,而章老太太明显更喜欢郎玉卿。本来双方还有暗暗较劲的意思,不过,自到恭王府下聘后,姨丈姨妈眉宇间的喜色是怎么努力都掩不住。终归是高攀了一门能光耀门楣的亲事啊。章老太太也只是在刚开始伤感了几天,便又去耐心劝解她心爱的孙儿了。毕竟二表哥和郎玉卿青梅竹马,怎能忽然接受一个素未谋面的郡主呢?
至于我和母亲该何去何从,我们一时也没了主意。当初是变卖了家乡的几亩薄田来投奔姨妈,私心里存了嫁给二表哥的念想。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郎玉卿缠绵病榻已一月有余。大夫们该诊的脉也诊了,该开的药也开了,却依然毫无起色。章府因准备办喜事,怕晦气,再加上过十来天便到年关,遂差人送她回了郎家。
一日,去姨妈房里,碰巧见着二表哥。已好久未见他了。
“二表哥安好。”盈盈道了一福,一抬头,我发现二表哥清廋许多,不过,眉眼还是那般好看,只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神色暗淡,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
他既未应声,也没看我,径自出了姨妈房里。听芸儿说,二表哥跟姨丈表示非郎家妹妹不娶。然而姨丈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他,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你胡闹?
眼看着二表哥成亲的日子就快到了。
这天晚上,母亲来我房里。我看她表情有异,问:“母亲因何烦恼?”
母亲看看我,有些心虚似的移开目光。半响,才问:“我儿可是喜欢璇儿?”
我很诧异。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
母亲在我的注视下,艰难地道:“你姨妈与为娘商量,想把你许配给璇儿。”
我先是大喜,而后反应过来,又是大惊:“他过些天不是该成亲了吗?”
心里不禁狐疑,这难道还要妻妾一同进门,享那齐人之福?虽然我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县官,但再小的官,可不也是朝廷正经委任的官员吗?我再怎么说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怎么竟沦落到给人做妾了?尽管那人是风华无双的二表哥。
说起来,自那日在姨妈房里碰见后,倒又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恭王府,悔婚了。他们不知从哪儿听的谣言,说璇儿痴痴癫癫的,舍不得把女儿嫁过来。”
我一时觉得有些悲凉。
母亲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一丝笑:“娘知道你一直都喜欢璇儿。我和你姨妈也一直想撮合你们。”
“你姨丈家家大业大,璇儿又很受宠,我们孤儿寡母的,往后也算有个依靠。”
“等你们成了亲,璇儿一定会好转的。他不过是因为那郎家姑娘的事受了刺激,冲冲喜,一定会好的。”
郎玉卿一个多月前病逝了,据说,人是在夜里没了的。父母双亡,几个异母的弟妹一向也不亲近,就那样凄凄凉凉的去了。
这个消息,据说章府里除了二表哥,人人都知道。然而,我现在怀疑,真的瞒过他了吗?
我漠然地听着母亲絮絮叨叨。
“女儿,应不应,你倒是说个话啊?”
沉默很久后,我努力扯着嘴角,让自己做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娘,一切听您的安排。”
洞房花烛夜。
外边吃喜酒的亲朋好友听着早已散去多时。我在喜床上坐得双腿发麻,也不见有人过来挑起红盖头。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两个丫鬟进来,燃起龙凤双烛,悄悄退下,屋里还是没动静,倒像这洞房里只我一人似的。
我忍不住悄悄掀开一角向外偷看。一身大红喜服拖曳至床下。大红的喜床上斜斜地倒着个人。姿容绝世,神采不再。
“二表哥?”想想不对,我又改口道,“官人?”
不管是叫二表哥还是叫官人,那着一身大红喜服醉卧的俏郎君都未理睬我。
良久,我听到他似乎喃喃地叫了个什么。凑近一听,却没听清。
望着桌上一对燃着的龙凤红烛,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前这人,不论清醒还是痴傻,心里都从未曾有过我。这一点,难道我不是早该知道的吗?我嫁给他,不就是为了母亲和我下半生衣食无忧吗?我究竟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