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舒明悦背后靠着枕头,一手搭在脉枕上,另手不安地揪着小腹。她和虞逻第一次同房是在十三天前,最后一次是在四天前。

书上说,有经验的医师只消女子怀孕半个月便能诊出孕脉。

半个月……

舒明悦心房不安地直跳,既希望,又害怕,手指越攥越紧。

胡太医捏着她脉搏,神色惊诧了刹那,像是不可置信似的,手指抬起又落下,搭在她腕上反复,两条花白的眉毛越拧越紧。

见此,沈燕回心中一沉。

舒明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太医……我、我怎么了?”

胡太医没说话,又诊脉了一会儿,方才抬头问:“殿下近日可觉得精神不振、四肢无力?”

舒明悦一愣,埋下脑袋,声音喃喃:“嗯……”

“可有食欲不佳?”

“嗯。”

每日都是素食,她日日不想吃饭。

“可觉身体畏寒?”

“嗯。”

可能是山上天冷,比往年多穿了一件里衣也没觉得热。

胡太医沉吟了片刻,又看向她眼睑下淡淡乌青,问:“夜中可有惊梦?”

舒明悦迟疑须臾,点头。

胡太医的神色凝重,摸着胡子沉思。

舒明悦见状,手指尖快将锦被抠破了,沈燕回的神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若是悦儿无孕,此事尚有转圜余地,若是有孕……

思及后果,沈燕回脸色又是一沉。

若有有孕,悦儿该如何?生下来不妥,不生也难。生下来便是未婚生子,无名无份,难不成真让悦儿嫁去北狄?又或是偷偷摸摸生下孩子?

生完孩子,如何养还是问题。偷偷养在巽朝?还是送去北狄?

无论哪个,沈燕回都不乐意。

至于不生——

那更难了。

女子落胎之苦,并不比怀胎十月轻松,沈燕回舍不得舒明悦受苦,更何况,落胎落的是北狄可汗之子,若是让虞逻知道,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思忖的越多,心头的担忧便越多,沈燕回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直跳、

哪怕战场逢绝路,都没有此时此刻忧心忡忡。

然而一抬头,竟瞧见舒明悦红唇微翘,乌黑眼瞳里簇着一抹浅浅的期待。沈燕回一愣,紧接着勃然大怒,脑袋气得嗡嗡作响。

她竟然还高兴!?

舒明悦一扭头,便对上了沈燕回,只见他眼神冰冷,不见任何清俊温和,顿时心头一吓,连忙收敛了神色,将脑袋埋得低低。

她死死地咬住唇,模样不安又害怕。

沈燕回神色一滞,彻底把自己气没了,抬手狠狠地摁了两下眉骨。

他闭眼又睁开,哑声道:“胡太医,悦儿此……”

胡太医收起脉枕,缓缓摇头,笑着打断,“将军别担心,殿下的身体无甚大碍,只是有些肾虚之症,才致月事推迟。臣一会儿给殿下开副药方,喝上十天半个月,调理一番便可大好。”

话音坠地,两个人都愣住了。

舒明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肾虚?”

沈燕回皱起眉,“你说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问。

舒明悦着急,一把拉住太医胳膊,“你再诊诊,我不是怀……”

沈燕回一个眼刀子瞪过去,她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舒明悦手指回缩,低头不吭声了。

胡太医不明所以,疑惑看看两人,“怎么了?”

打死胡太医也想到不到,眼前这个千娇百宠的小公主敢胆大妄为到与虞逻婚前越界,还越到了纵欲过度的地步。

此时此刻,还以为小姑娘住在这深山佛寺,心情烦闷呢。

胡太医安慰道:“殿下此症,应是饮食不当或者忧虑过重导致,并无大碍,放松心情,改善饮食便会好。”

好一个肾虚。

沈燕回自然听懂了,脸色黑如锅炭。

这句话,并不比悦儿怀孕的结果让他好受。

沈燕回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先前那拳打轻了,太轻了,他应该直接取了虞逻的狗命!这个畜牲——

舒明悦也听懂了,一张雪白脸皮红成了熟蟹,恨不得钻入地里去。

这些时日,她的确有些急……

都怪虞逻!

舒明悦感受到沈燕回如凌迟般的眼神,唇瓣咬紧快哭了,手指尖掐掐,在心里把虞逻骂了八百遍,都怪他!她想要,他就任她胡来,不能拦一拦她吗?

殊不知,虞逻那些天欲-仙欲-死,白天恨长,晚上恨短,只想把她再摁在榻上三天三夜……

拦她?绝无可能。

……

客院外。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被禁军拦着,不得入内,他容貌英俊,左嘴角上挂着的一抹乌青颇为狼狈。

正是被沈燕回赶出来的虞逻。

虽然之前说了“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也不能没有娘”那样的话,但实际上,虞逻并没想把两人婚前越矩的事情闹大。

他可以不顾名声,但舒明悦不行。

两人的事情,只要皇帝、舒思暕和沈燕回知道就行了。

他站在门口徘徊,心中的滋味很难用言语描述,一种既期待又忐忑的感觉。

医师可诊完脉了?

悦儿如何?可有身孕?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似有人来。

虞逻五官敏锐,猛地回过头去,便觉一只冰冷金黄的东西朝他摁来,下意识地抬手一挡,一抹灼热的炙烧感自掌心烧来。

那抹震荡来得又快又猛,如同水波一般轻荡开来,席卷了全身。

……

屋内,胡太医写好药方,递给了沈燕回,又偏头看向舒明悦,笑道:“殿下别怕,这剂汤药不苦,一日一碗即可。”

舒明悦埋着脑袋,窘迫点头。

随着胡太医离开,屋室重归寂静,舒明悦立刻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闷声道:“大表哥,我真的知错了,你别骂我了。”

沈燕回盯着她,深呼吸一口气,“来人!”

舒明悦吓得身体一颤。

阿婵一直在门口候着,闻声连忙推门入屋。

沈燕回把药方递给她,吩咐道:“派人去抓药,每日喂公主喝一碗。”

阿婵双手捧药方,“是。”

沈燕回站在床畔,“出来。”

舒明悦羞得无地自容,快哭了,“大表哥……”

沈燕回却声音冰冷,面容冷厉,丝毫没有缓和之意。

舒明悦突然后知后觉,比起哥哥生气,她更怕大表哥动怒,她又窘迫又害怕,慢吞吞从被子里钻出来,披头散发跪坐于床,显然一副认错的模样。

发生了这种事,自然得好生教训,只是沈燕回舍不得打她,也舍不得罚她。

而且恐怕罚了打了,她不仅不长记性,还得委屈上。

沈燕回压了压情绪,在床畔坐下来,语重心长,“悦儿,告诉大表哥,你和虞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想嫁他,还是不想嫁。”

“我……”

舒明悦张了张嘴巴,嗓音发干。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叩门,低声道:“沈将军!沈将军!大事不好了!三皇子和可汗动手了!”

沈燕回皱眉,猛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推开门问:“怎么回事?”

“不知。”小太监摇头,面带忧色,“可汗似乎受伤了。”

沈燕回脸色一变,立刻抬腿跨了出去,“派人知会陛下了?”

小太监点头,气喘吁吁,“已经知会陛下了,只是陛下宿醉,还在睡,身体难受,一时半会到不了,王大监叫小人先来告诉将军。”

沈燕回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涉及三皇子和北狄可汗,除了皇帝,如今定国寺里,只有沈燕回能勉强做主。

舒明悦听了,先是一呆,那句“可汗似乎受伤了”不断地萦绕在脑海,紧接着她回过神,慌里慌张地趿鞋追了出来。

……

客院外。

青墙高大,垂下斜斜阴影,禁军立于两侧,披盔带甲。

虞逻一手撑墙,一手撑额,似乎精神不大好。

姬不黩被禁军所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两只墨色眼瞳盯着虞逻。

在两人中间,一只金灿的佛印孤零零地跌落在地。

沈燕回的视线梭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和兵刃血迹,先松一口气,便面容冷肃地上前,蹙眉问发生了何事。

禁军答不上来,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瞬见,并未来得及看清。

舒明悦从后面追上来,见虞逻面色苍白,心中吓了一跳,以为他受了重伤,立刻快步朝她走过去,是以她没看到地上那只佛印,抬腿便要跨过去。

虞逻撩起眼皮,见此一幕,神色骤然大变,“别过来!”

舒明悦吓了一跳,然为时晚矣。

一道诸人都看不到的金光打到了她身上,而她周身那圈淡淡的金芒霎时间寸寸碎裂,如云雾蒸腾一般散去。

舒明悦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四肢无力,如同一片轻舟,不知要往何方去。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濒死的滋味。

虞逻神色惊恐,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悦儿!”

姬不黩也察觉了不对,眉毛动了一动,便见舒明悦身子一歪,软倒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跨步上前欲伸手抱她。

而虞逻动作更快,已然冲上前,将人一把捞入了怀里。

与此同时,姬不黩也握住了她纤细手腕。

那一刹那,世间万物忽然变得模糊,时光与景物飞快地往后退去。春去秋来,雨雪纷飞,一年、两年、三年……

舒明悦的左腕软绵垂下,上面戴着的那串十二颗凤眼菩提珠突然“喀拉”一声出现了裂痕,如蜘蛛网一般飞快地加深、加大,而后寸寸碎裂,叮当砸落在地。

也在那一刹那,三人陷入了同一场梦境,光怪陆离而又悲泣。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还小,暂时不会生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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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班回家着急,倒车撞到电线杆了,把保险杠挂掉了,还好有保险,不然哭死TvT

真的很想给大家写更新……

但是每天时间都不够用,除了卡文就是各种意外,我真的!恨不得每天48小时!

明天还得请假修车……苦中作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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