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很晚,本就空旷的医院更加安静,廊里的灯关了一半,光线明显比之前暗了。
虽然这医院背后有无数资金支持,不缺那点电费,但基本的节能减排还是要做的,夜里关灯,是为了不干扰病人休息。
目前住院的只有谢瑕一个人。
谢珩与姜淮回到病房,前者冲护工点点头示意她离开了,后者去谢瑕测了体温,到读数显示的“376”,微微皱起了眉。
“又烧了吗?”谢珩与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之前不是退去了?”
“明起来再吧,”姜淮做了记录,“你今晚就留这儿?”
谢珩与点头。
“那行,有情况叫我,我办公室睡。”
姜淮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谢珩与床边坐,缓缓抚『摸』着那本日记,垂着头,脸上的情绪不分明。
破旧的日记本承载了太多,二十来的种种全刻里面,突然被多个人反复翻,本就要散的本子更加摇摇欲坠,好像再稍碰一就彻底碎了似的。
一如床上的这个人。
谢珩与找了个密封袋,把日记本放进去保存好,视线渐渐地从床边挪到谢瑕身上。
因为生病,他本就缺乏血『色』的脸颊比平常更加苍白,即便睡梦中,眉头是微微蹙着的,显然身体并不舒服。
谢珩与到他唇上残留的那个浅淡的齿印,就想起那傍晚,他把小叔按车上,报复般啃咬他嘴唇的情景,时他真的为小叔想要杀他,为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善意全是假象,还因此对他出言不逊,用最尖锐刻薄的话讽刺了他,并威胁他说“想好了再来找我”。
他时说,安眠『药』不是他用来『自杀』的,而是用来杀人的,现,谢瑕根本没酒上做任何手脚,反而真的想服『药』『自杀』。
谢珩与一想到这儿,心就不免揪了起来,刚刚姜淮说“不确定现好了后还不犯”,如果小叔那听完他的话真的被刺激到再想『自杀』,那他……
谢珩与一阵后怕,整个人都局促不安起来,他坐椅子上的脊背挺直,像是犯错后自觉蹲坐罚站的狗狗。
他时怎么就那么不冷静,但凡他先去冷静两个小时再谢瑕说话,不至于把事情搞今这个样子。
他再一次握住了对方的手,将他的手背贴自己脸上。
现他道了日记的真相,误是解开了,他确确实实地伤到了对方,不道从今往后,小叔还愿意接受他吗?
接不接受甚至还是次要,万一他因为这次事情,再做傻事怎么办?
谢珩与懊悔不已,心头闪过无数种不好的幻想,每种都足让人心惊肉跳。
他这样的情绪之中,他居然连睡觉的心情都没有,就这么床边坐了整整一宿。
第二早上,姜淮例行查房,一进门就听到谢珩与说:“小叔又烧了。”
姜淮似乎不太意外,毕竟昨晚上就有要烧起来的征兆,他喊来护士谢瑕输『液』,问:“几点开始烧的?”
谢珩与刚洗完脸,他起来没休息好,居然有些憔悴:“后半夜的时候还只是有点低烧,然后我没撑住趴着睡着了,半个小时前醒过来,就又烧到快39度。”
姜淮奇怪地他一眼:“干嘛趴着睡,不是有床吗?”
谢珩与一抿唇,没吭声。
姜淮没继续问,叹气说:“这『药』能对他不太管用,我他既往病历,用同类型『药』物次数太多了,产生耐『药』『性』难免,先输三吧,如果三后还反复烧的话,只能考虑换『药』了。”
谢珩与皱眉:“现就换不行吗?”
姜淮:“不是不行,主要……这个『药』是副作用最小的,其他的『药』或多或少都刺激胃,他不是胃不太好吗,我怕到时候……”
谢珩与心里紧了一:“他这两都没怎么吃东西,从前晚上到现,只喝了半碗粥。”
“那你还不快让他吃?等他醒了你赶紧他吃饭,是哄是骗的能吃进去就行,都病了再不补充点营养,身体哪受得住。”
谢珩与垂眼:“道了。”
是因为日记的事影响了食欲吗?他记得小叔这段时间本来很爱吃饭,一日三餐没有一次缺席过,有时候还主动来问顿饭吃什么。
昨晚喂他喝粥,他那表情明显是强迫自己往咽,就算生病了食欲不振,却不至于这么痛苦。
现他回想起来,小叔前就不爱吃饭,虽然他们住一起好几,却从不他们同桌用餐,都是让送进房间里,一个人不好好吃,经常吃了一半就不吃了,或者干脆一不动。
如果他现又恢复那种状态,岂不是他亲手把小叔推回到地狱里去?
谢珩与越想越心凉,赶紧中断了思考,他寸步不离地守床边,输『液』到一半的时候,谢瑕终于是醒了。
身体依然疲惫,但他昨睡了一整,精神稍好了一些,体温『药』物作用略有降低,他现意识尚算清醒,还算不上特别难受。
谢珩与扶他坐起,便听他问:“日记了吗?”
谢珩与本来不想提这个,怕又刺激到他,现对方主动提了,他只好顺着往说:“过了。”
谢瑕抬起头,接过对方递来的眼镜:“拿姜医生了吗?”
谢珩与点头。
谢瑕着他的反应,即便他现因为生病而昏昏沉沉的,能瞧出对方眼里的愧疚,想必是过日记之后,理解原谅他了。
果不其然,谢珩与紧接着就说:“对不起,我那……不该跟小叔说那种话,是我误了小叔,都是我不好。”
他说这些话时眼神有些躲闪,像是不敢直视他般,语调不太平稳,嗓音微微颤抖,就像是犯错后被主人丢,又小心翼翼贴上来挽留,咬住主人衣角发出呜呜咽咽怜叫声的狗狗。
见卖怜的谢小狗,谢瑕反而安心了。
只要谢珩与把日记拿姜淮过,那他就应该暂且安全了——这个“安全”指的是不暴『露』自己是穿书者,毕竟姜淮是个医生,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用医学解释他种种离奇的行为,八把他断定为被害妄想症,或者其他的什么精神疾病。
现这种情况,就算被精神病比发现他不是原主本人强,只要不把他关进精神病院,一切他都接受。
他实太想活着了,占据着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不撒手,就像海滩上的寄居蟹。
谢老师垂眼,觉得自己有点卑劣。
不光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利用了姜医生——他记得曾经同办公室有个老师,总喜欢期末考试时出一道附加题,而附加题的类型是他平常上课时强调最多的一类题型,反复提醒学生一定考,学生拿到试卷,就兴冲冲地按照他讲过的内容做出题目,并不屑地说一句“附加题不过如此”。
结果到了绩出来,学生才道附加题的题目平常上课讲的其实有细微偏差,差之毫厘谬千里,按照上课的解法往往一分拿不到,只有非常细心,或者把这门课学的非常透彻的学生才能做对。
这位老师带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玩这一套,居然屡试不爽,还因此被学生们盖了专楼讨论。
现,他就学习这位老师出了这样一道题,拿姜淮做,姜淮果然跳进了挖好的坑里,亲身验证“经验主义害死人”。
不太道德,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了。
谢老师觉得自己变坏了,不过能是谢珩与得太近,近墨者黑。
他安抚了一后悔不已的谢小狗,因为身体虚弱,没力气说太多话,只能靠床头输『液』。
没过多一儿,老秦送来了他准备好的早餐,谢瑕依然没什么食欲,但谢珩与一定要让他喝,他无从拒绝。
粥里加了蔬菜鸡肉,营养是肯定有的,味道应该不差,他现嗅觉味觉基本失灵,不怎么能尝出好喝不好喝,一闻不到香味,进食的体验感更是大打折扣,艰难地吞咽了半碗,实喝不去了。
谢珩与帮他擦了擦嘴,着还剩的半碗粥,非常担忧:“要不,小叔不想喝粥的话,想吃点什么别的?”
谢瑕想了想,想不出自己想吃什么,半晌才道:“墨西哥风情套餐?”
谢珩与一噎:“……辛辣的不行。”
“那就没了。”
谢珩与叹了气,只好从粥里翻出最后一块鸡肉,舀勺子里:“再喝一吧,好不好?就一。”
谢瑕勉为其难地张了嘴,刚把粥抿到嘴里,忽然听见病房门被人用力推开,谢瑾火急火燎地出现门:“小……”
他一句“小瑕”还没叫完,就到谢珩与床边谢瑕喂粥的画面。
他不禁眉头一皱:“你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