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默默地关上了门,退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确实是他让谢珩与照顾谢瑕没错,可他说的“照顾”就是单纯的照顾,并不包括什么“抓着人家的手不放”以及“深情款款地凝视”之类的举动。
说起来……他儿子好像一直也没找过女朋友,他至今不知道谢珩与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也没见他对哪个异性表现出过关切,倒是听人说过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对他表露过心意,却被他一一回绝,并没有接受过谁。
该不会……谢珩与根本就不喜欢女孩?
谢瑾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三观在这一刻产生了微妙的扭曲,他越想越觉得儿子的种种神情和举动不太对劲,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在关心家人的样子。
又是送礼物,又是照料有加,这小子该不会真的对他小叔有意思吧?
谢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儿子自有分寸,就算他真的没分寸……那他也不能强行掰正人家的性取向。
再说了,谢瑕跟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就算真的……那也……嗯……
谢瑾实在想不下去了,他猛地冲向茶几,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姜淮正在沙发上打瞌睡,听到声音,不禁睁眼瞧他:“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谢瑾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上楼睡吧,空房间有的是。”
姜淮不想动弹,只翻了个身:“不用了,我就在这凑合凑合得了。”
谢瑾没再劝他,转身往楼上走。
看样子,他得好好关注一下谢珩与这小子才行。
谢瑕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因那一剂退烧针,他的体温完全降了下来,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身体也轻松多了,除了还有点虚,几乎没什么太大的不适。
他正要起身,忽然发觉旁边好像有人,一扭头,就看到谢珩与坐在床边,居然趴在那里睡着了。
谢瑕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他忙从床头摸起眼镜来戴好,见谢珩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困极了,撑不住才睡着的。
这小子该不会在他床边守了一宿吧?
看他这样子,谢瑕忽然有些心疼,同时想起之前他因为照顾喝醉酒又胃疼的自己,在他床上睡觉被他质问的事,又不免有些愧疚,心说这孩子也太死心眼了,宁可趴着睡,也绝不再上他的床。
谢瑕轻轻叹气,觉得这个样子的谢珩与实在可怜,像条被主人关在门外,只能惨兮兮蜷缩在那里的狗。
他似乎对这个学生太严厉了,谢珩与又没什么坏心眼,一心是为了他好。
谢老师一时相当自责,想叫他来床上睡,又狠不下心来吵醒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半张侧脸,谢珩与睫毛很长,闭着眼的时候,显得安静而内敛。
谢家的基因相当强大,谢瑾的样貌就属于出类拔萃的那一类,儿子则更胜一筹,但谢珩与并不完全像他父亲,谢瑾的气质更偏向阳刚俊朗,而谢珩与又融合了一点母亲的精致可爱,两种气质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顺眼。
谢瑕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头发,与他想象中不同,谢珩与的头发并不太硬,也不算软,相比较猫毛,更像是……狗毛。
谢珩与被他这么一碰,忽然醒了过来,他有些迷茫地直起身,结果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胳膊已经压麻了。
谢瑕见他皱眉,更加心生不忍,伸手帮他揉了揉压麻的胳膊。谢珩与诧异道:“小叔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你怎么趴在这里就睡着了,躺下再睡会儿吧?”
谢珩与摸了摸对方额头,确定他真的不再烧了,这才放下心来:“没事,本来没想睡的——既然小叔醒了,去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吧。”
两人各自洗漱,谢瑕对着镜子打量镜子里的两人,在内心感叹年轻真好,谢珩与明明一宿没怎么睡,居然还能气色如常,一点黑眼圈都没有。
再看他自己,嘴唇苍白,面无血色,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谢珩与也抬起头,隔着镜子跟他对视,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事似的,笑道:“小叔那是什么表情,在羡慕我吗?”
谢瑕发自内心地说:“羡慕啊,你们这些小孩体力真好,熬夜还能精力这么充沛,好像不会累似的。”
“嗯……我体力确实很好,”谢珩与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很持久的。”
谢瑕正在洗脸,闻言抬起头来:“嗯?”
谢珩与眨眨眼,一脸单纯地说:“我是说运动方面。”
谢瑕眉毛挑成了奇怪的形状:“嗯哼?”
“体育运动,”谢珩与一本正经,“上次参加市里举办的马拉松比赛,我们学校的参赛学生中,只有我坚持到了终点——可惜没拿到第一,只拿了个第三。”
之人追人时只跑了短短几百米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谢老师眼皮一跳,语气奇怪地说:“你好凡。”
“所以,小叔以后不如多运动运动,我可以陪你一起,保证不会让你太累的。”
谢瑕的视线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总觉得这小子话里有话,又偏偏抓不到证据。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厨房已经做好了早饭,谢瑕虽然退了烧,但还是浑身发虚,先在餐桌旁边坐下了。
谢珩与则去叫醒了还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姜医生:“快点起来吃饭了。”
姜淮一听见“吃饭”二字,猛地睁眼,条件反射地弹坐起来,结果一屁股坐歪,直接从沙发上摔了下去,他呲牙咧嘴地扶着腰起身,抱怨道:“你们这沙发也太软了,睡得我腰疼。”
“楼上有那么多空房间你不睡,非要睡沙发,你怪谁?”谢珩与说,“快去洗脸过来吃饭了。”
能在谢家这种豪门里蹭饭,姜淮的干饭人之魂熊熊燃烧,火速去把自己拾掇干净,他在谢瑕对面坐了下来:“龙须面啊……呃,你没事了吗?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谢瑕挑了一筷子面,凑到唇边轻轻吹着,“还麻烦姜医生亲自来跑一趟。”
姜淮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哪里敢说麻烦,连忙摆手:“谢先生太客气了,私人医生就是要随叫随到,我自己可以无限往后放,病人的生命健康安全是最重要的。”
谢珩与端来最后一碗面,又在三人中间放下一碟三明治,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不对啊姜医生,昨天夜里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淮瞪他一眼,很想让这讨厌的臭小子不要挑拨他和病人的关系,掏钱请他的是谢瑾,需要他一对一服务的是谢瑕,究竟关谢珩与什么事情?
为什么哪里都能看到他?
他埋头吃着自己的面,忽然想起什么,问谢珩与说:“对了,你爸呢?”
“去公司了,怎么?”
“谢瑕的体检报告今天可以出了,让你爸下班以后来医院找我一趟,我把体检报告给他。”
“我去不行吗?”
“不行,跟我签合同的是谢瑾,一切关于谢瑕的东西都要交到他或者谢瑕本人手里,你要是替他代取,需要有他的委托书。”
谢珩与看着他一脸“你斗不过我,这局是我赢了”的表情,一言难尽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谢瑕始终没吭声,他一听到“体检报告”几个字,心里就不免有些紧张,虽然知道原主的身体并不会像他一样得上什么绝症,但还是忍不住要去往那个方面想。
谢珩与似乎看出了他神色异常,立刻转换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从碟子里拿起一块三明治:“小叔尝尝这个,你身体还没全好,多补充点营养。”
谢瑕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三明治,里面的蔬菜和鸡肉夹得十分丰富,让他刚刚恢复的味蕾得到了恰到好处的滋润,他不禁眼前一亮:“好吃。”
谢珩与直接把碟子都挪到了他面前:“小叔喜欢就多吃点,这还有好多呢。”
姜淮坐在他们对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觉得正在吃的这碗面它不香了。
所以他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就为了看人家你情我愿其乐融融,听着耳边这一万只青蛙齐声喊“孤寡”吗?
他好酸啊。
他不想干了,他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