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折腾了一圈,江执扎了营养针抽了血之后死活不住院检查,就要回宿舍。肖也明白他的心思,见他也不像是回光返照,也就没阻止。
那个盗洞贼暂时被扣在医院,相比江执,他明显的体力不支,还出现精神恍惚的状态,等做完相关检查和治疗后将会接受审讯。
江执回到宿舍后,果然先是奔着盛棠去了。
除了盛棠和肖也,其他人盯着江执都跟盯着奇迹似的,就连程溱都由衷地说了句,不愧是神啊,这哪是凡人之躯?
之后的三天里,登门拜访的、问候电话的简直不要太热闹,除了嘘寒问暖,更多的是见证“神迹”。
江执应付谈得来的人还行,之后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差点被媒体围攻,当场就恼了。肖也和胡翔声做了后勤,相关采访一律拒绝,对外封锁消息。
死里逃生,江执变得格外爱睡,也源于盛棠生病,再加上他的确是身体虚,差不多的时候就上床搂着盛棠睡去了。
三天后,盛棠退烧,江执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与此同时因为得到了充分休息,一早上就开启了拼命三郎的工作模式。
怎么出来的,怎么能坚持那么久,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等胡翔声带人进窟查看的时候,顿时就明白了。
有一条通道,确切来说更像是盗洞,从一侧甬道通口,沿着通口出去便是之前工程队挖掘的通道,正是防护林的方向。
江执跟他们承认,当时山门被盗洞贼无意关上的时候,他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心。
山门一关,隔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他和盗洞贼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真是无法想象的黑,哪怕手指头伸到眼前都无法看清。
盗洞贼一度的崩溃,试图点燃雷管,被江执好一顿打,然后把雷管往他跟前一扔,你炸吧,然后引起坍塌,这样死得更快。
但败也盗洞贼成也盗洞贼,后来经过江执盘问,盗洞贼就吐口了,说之前听说有盗洞能进窟里,但盗洞具体在哪他也不知道,否则当时也不会铤而走险从石窟正门进。
他这么一说,江执冷不丁就想起曾经那波盗洞贼来,当时他们是在防护林那头开口,后来确实倒洞挖了挺老长,及时被他们逮住了。
江执想到了那条通道,虽说有一大截肯定是不通的,但确实是绝佳的出口,一旦挖的有技巧,依照那个位置和通口大小来说,确实引起坍塌的可能性很小。
盗洞贼派上了用场,谁叫他随身带着工具呢,那刨洞挖坑的肯定是他专业。那盗洞贼经过绝望被困后也变聪明了,何况还是逃生的事,别提多积极了,边挖还边跟江执保证:放心,干这活我绝对专业。
江执恨不得补上一脚踹死他。
末了盗洞贼还说,哥你看啊,我这算不算是戴罪立功?等出去了你就别报警了吧,我保证一出去就金盆洗手。
江执回他:谁是你哥?赶紧给我挖。
等江执把探照灯打开的时候,盗洞贼都凌乱了,哭丧着脸说,有光你早拿出来啊……
江执毫不客气,“你配吗?”
就这样,盗洞贼按照江执的指示去挖,这个过程也是艰辛,因为连江执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也不知道能挖多久。
希望到绝望,再由绝望到希望,这些天就这么反复拉扯,连专业盗洞的都打到怀疑人生。
直到,江执隐约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最后那一声响,真就是他拼尽了力气拿石头砸出来的,算是最后一搏了。
……
这番经历听得盛棠瞠目结舌,又是后怕又是心疼的。也顾不上周旁看热闹的眼神,好一番冲着江执搂抱。
可末了反应过来,“不对啊,就算你找到出口那也是挖了好几天,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是但凡来看他的人都会想到的问题。
问的人多了,他也就不耐烦了,干脆就说,“我上辈子拯救了宇宙,这辈子获得神力。”
但盛棠问了,他就老老实实回答,“窟里有水有吃的,你忘了?”
还真忘了。
不但盛棠忘了,就连肖也他们也都是在江执从窟里出来告知后,他们才想起来。之前江执主力负责地下窟,最后都到了忘我的境界,又嫌来回来的麻烦,恨不得是住在窟里的。
当时的确是准备了一些方便在窟里吃的东西和水,这样还不耽误工作。
就这茬,遇上了危急情况,他们倒都是忘了。
盛棠闻言,差点又要痛哭流涕,感谢老天爷,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
盗洞贼叫徐成,外号大成子,幸亏有了那几口吃的喝的,他留院治疗后并没大碍,警方早已迅速介入,盗洞掘宝这种事不可能一人行为,更何况面临的还是个神秘大窟。
大成子也是老实交代了,与此同时,警方迅速捕获了其同伙。原来当晚一行三人,两名在外放风,一名进窟探路,结果发现情况不对劲,同伴就跑了,现如今又被逮了个正着。
在确保江执身体无碍后,警方请他到了警局配合调查,等所有问询工作都结束后,被押送的大成子正好跟江执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时,大成子别提多慌了,都不用催,快步地上警车。等上了车后他跟警方说,“老话都讲对待阶级敌人要寒冬般冷冽,但是相比那个人,你们对我简直就是如沐春风,他就是个疯子。”
疯子,指的就是江执。
那几天的经历简直不堪回首,如果时间能倒回,再让他重新选择,打死他都不会往窟里进。
他宁可蹲局子也不愿再回到那个黑漆漆冷冰冰的地方了,简直就是地狱。他以为没光的时候挺恐惧,不想有光的时候更恐惧。
那些壁画总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诡异,说不上来,然后弄得他精神恍惚的,勉强睡着也都是噩梦连连。
疯男人说,你庆幸是现在掉进来。
为什么现在掉进了是庆幸?疯男人没说,大成子也没敢多问。
坐在警车里,大成子一度寒颤。
想到挖洞挖到绝望时,他就真打算等死了,那一刻几乎都能闻到死神身上的霉气味。他和那个疯男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角落里,四周都透着寒气。
还有另一个窟里时不时会泛起的像是鬼火的东西。
每次“鬼火”一亮起,疯男人就说,天快亮了。
大成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总之天亮不亮的,跟他们也没关系了。
可求生是本能啊,他就求疯男人,“你在这里工作,肯定知道山门打开的办法吧?”
疯男人就说,一旦关上就打不开了,别想了。
他又问他,“那其他通道呢?难道就没了?”
“没了。”疯男人很干脆。
后来大成子也疯了,是那种求生的渴望日益被剥夺,希望变得渺茫的绝望。他甚至都动刀子来威胁疯男人,但后果是,被疯男人又揍了一顿。
打不过他,还得继续求。
可疯男人无动于衷,看来是真没别的出路了。
大成子也不知道自己呆愣了多久,窟里的粮食和水一天天减少,后来都是几乎疯男人让给他吃的,疯男人说,你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万一出去了我得把你送进警局。
他愤怒,开始怒吼,最后还是无力地瘫坐下来,然后又是绝望。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有气无力地问疯男人,“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明明能在山门关上之前上去,为什么要困在这里等死?”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问题。
为了阻止他盗宝?那把他一个人困在石窟里不就成了,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周遭又是陷入黑暗,大成子看不见男人的状态。他问完这句话,好半天没听见男人的回答,一时间是恐惧的。
在绝境之下,哪怕是死对头,对方只要活着都是个精神寄托。大成子的恐惧源于此,一旦男人死了,那他呢?还能坚持多久?
好在疯男人说话了,虽说听着挺虚弱,但沉默这么久,更多的像是在思考。他反问大成子,“那你呢?财比命还重要?”
大成子挺想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一旦没钱的话比死还可怕,多少人都会为了钱财和利益打破了脑袋。
可是,当他真正面临绝望面临死亡的时候才明白,没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去争取其他的东西,命都没了,那些个身外物也就不值一提了。
他说,“不,我现在只想活着。”
还是不解,“你又不是为了钱,那到底为什么呢?你觉得你命不重要?”
这一次疯男人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久到让大成子又开始恐慌。
终于疯男人开口了,说,“可能是为了,信仰吧。”
疯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迟疑,但大成子的关注重点并不在他是否迟疑上,而是在他的这句话上。
他愕然,又觉荒唐,脱口而出,“信仰?你有病吧!”
疯男人没再多说什么,似乎在笑。
这也是为什么大成子恐慌江执的原因,这理由太匪夷所思了,在大成子认为,为了什么信仰而丧命?这不就是个疯子吗?
所以当时听完他那番话后,大成子就拼尽力气继续挖,疯男人是典型的生死都能不顾的人,他不可行,他要活下去。
……
回到车里,盛棠还盯着前方警车恨得牙根痒痒,真恨不得掐死里头的盗洞贼。她骂了恶毒的话,江执闻言就是浅笑,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那个盗洞贼问过他一句话,到底为了什么不上去?
他说,可能是为了信仰吧。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问题竟让他思考了良久,然后给了句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的答案。
信仰?
这个词竟然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所以当盗洞贼骂他有病的时候,他还真觉得自己是有病。
可他又忍不住笑,甚至当时都笑出声来,想起肖也来,天天把信仰挂嘴上,信仰这玩意放心里不就得了?有病,还真是他么的有病。
盛棠往他怀里拱了拱,他低头看她。
她仰脸,语气带有嗔怪,“江执,你这个人不讲信用,说话不算话啊。”
“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你不是说关键时候命最重要吗?结果呢?你怎么做的?”盛棠秋后算账,抬手捶他,“还说自己的命值钱,值钱吗?”
江执就任由她锤自己,等松了劲,他又重新搂她入怀,低笑轻喃,“当然值钱了,但是小七,这世上跟我命同等重要的还有一个你,所以,拼尽全力我都会回来。”
命只有一次,哪能不重要?这是不管曾经还是现在,他都抱定的想法。可是啊,这世上总会有着一些牵肠挂肚的东西,挂着挂着的就沉淀了下来,就变得跟生命一样重要了。
像是六喜丸子成员整天挂在口中的、看似虚无缥缈的信仰,又像是能够证明你存在的、对人生奉献过的热情。
还有,他最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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