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在这边一直听着盛棠通电话,通话结束后也没打算走。
就眼睁睁看着盛棠吃完了自己那盒冰激凌,黑手又伸向他这盒。
格外殷勤,忙代劳,接过盛棠手里的小勺,几下挖了冰激凌到她盒里,说,“师父多吃点,这边都是我没吃过的。”
反正他这师父在吃的上面没什么操守,关于这点他早就习惯了。
用酸辣鸡爪的话说就是:你这位大神师父啊,授业的时候尚算是个人,其他时候都不是人。
经常指使徒弟干着干那的,跑趟腿就是大半天,每次研究个新菜徒弟就是试毒的那一个,说不好吃还不行,只要皱眉一下就等着被打击报复。
重要的是,遇上好吃的还总被抢……
可窦章觉得,这一切都是历练!
就连司邵都说,窦章啊,这是你师父在考验你呢。
后来窦章斗着胆子问盛棠,岂料盛棠懒洋洋回了句,“跟历练没关系,你想多了。”
她就是懒,就是馋。
最后总结就是,还是酸辣鸡爪对盛棠的评价最贴近,一针见血准确无误,果然是女人才能了解女人。
但此时此刻,窦章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来奉献冰激凌的,虽说外头热得快冒火了。
盛棠也一点都不客气,坦然享受徒弟的供奉,不紧不慢道,“你想问什么?”
窦章赶忙拿过一把大蒲扇,拉过椅子凑近她,边扇风边问,“师父啊,刚刚跟你通话的就是肖也师伯啊?”
盛棠闷头吃冰激凌,“你这声师伯叫不上,他是胡教授门下的。”
窦章嘿嘿了两声,赶忙说,“叫得上叫得上,同门都是亲嘛。”
盛棠瞥了他一眼。
“那个……肖师伯也能来敦煌吗?”
盛棠看得出他眼里的跃跃欲试,挑眉问他,“你是肖也粉丝啊?”
“说粉丝也行,我听过肖师伯的大名,是胡教授的关门弟子,如果能有幸见见,那我就值了。”
盛棠笑而不语。
“师父师父,我其实……”窦章看着挺激动,“来敦煌之后多少知道了当时你们六喜丸子的事,真的是,太酷了。”
这有什么酷的。
盛棠翻白眼。
“那是各个精英啊,像是肖师伯,胡教授关门弟子,能力和地位自然不用说,就单说他对石窟数字化模拟的专业上就无人能及;祁师伯那也是胡教授的得意门生,对壁画修复能精致到以毫米计算,罗占老师就是大家的保护伞,对石窟架构在行,入窟器械的创新都是走在前沿的,沈瑶老师呢,就是一部行走的石窟历史,更何况,带领这些人的还是赫赫有名的Fan神,我太师父!”
盛棠一个斜眼过来。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师父你。”窦章马上心领神会,“你就是六喜丸子的灵魂,没有师父你,整个团队都黯然失色!”
盛棠懒得听他谄媚,将冰激凌盒一放,含笑看着他,“合着你在敦煌这阵子光忙着打听这种事了?知道的还挺多啊。”
关于六喜丸子团队的建立其实也不算是秘密,院里不少人知道,只是具体负责哪个窟从未对外公开过。也会有人私底下议论,但都是人云亦云罢了。
窦章嘿嘿赔笑,解释,“不是不是,师父误会了。我就是觉的这件事跟师父有关,就多听了几耳朵。”
说完,见盛棠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小心翼翼问——
“师父刚才在电话里的意思是有什么窟要开吗?六喜丸子能重聚?”
他特别期待,总觉得这几个人都像是活在传说里的似的。
来敦煌这些天,他的确有幸见了几位,像是胡教授,还有他望其项背的Fan神,听说祁师伯也在敦煌,可惜师父没带他去见过。
盛棠笑看着他,行啊,听话听重点。
想了想说,“重聚不大可能吧,离行的离行,转行的转行。”
“简单啊,再回来呗。”窦章随口一句。
盛棠一怔。
窦章见状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往回拽——
“我的意思是说,就看大家怎么想的了,毕竟手艺在那,也不是说扔就能扔的吧。当然了,像是师父这种成就的,不管是进窟还是做文创那都是一把好手。哪怕师父不进窟,那等着窟开了,咱们也能拿到一手资料不是吗?对咱们新品设计绝对有帮助啊。”
盛棠瞅着他,“你想留下来?”
“能留下来当然想啊。”窦章一脸兴奋,“多难得的机会啊!”
盛棠不在说话了。
他刚刚的一句“简单啊,再回来呗”就像个小锤子似的击打了她。
想想肖也、沈瑶和祁余的决定,何尝不是对当初六喜丸子分崩离析的惋惜和痛心?能……再聚吗,真的就很简单吗?
江执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没等走出门口就被胡教授叫回了办公室。
“趁着院里领导在考虑你的提议的空挡我问你,你就这么自信?只凭着一张手稿和一幅拓画,还是个复印品?”胡教授有些忧心忡忡。
江执这次回来直奔0号窟的决心胡翔声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能这么速度,直接找了上头。
胡翔声不怕0号窟重开,只是怕一旦重开要再发生什么事怎么办?不是他迷信,那个窟总给人一种像是有生命的感觉。
江执拉了把椅子坐下,将手稿往胡翔声面前一摊——
“您就说,是不是薛顾先的手笔?”
胡翔声都不用多看,“当然是了——”
“那您再看这个。”江执把拓画推到他跟前,“流线走向、画风和内容是不是惊人的相似?”
胡翔声刚刚在会上也看到了,叹口气,“我明白你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0号窟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江执甩出了更有利的理由,“盗洞明晃晃的就摆在那,您也看到了。修窟的人不进去,等着盗洞贼把里头翻个底儿朝上吗?还是等着他们打头阵掘秘密呢?”
这也的确是棘手的问题。
胡翔声发现一肚子的话都被江执给怼没了,他有备而来而且势在必得,在会上用他的专业都能把上头说得哑口无言。
末了,胡翔声问了个现实的问题,“团队呢,你怎么打算的?现在上头都恨不得想把你劈瓣用呢,你也知道现在太缺人手了,你总不能再用回原来的团队吧。”
“对。”
胡翔声一愣,最后一句话纯粹就是随口的,不想江执这么回答,一时惊讶,“什么?”
江执身体微微前倾,对上胡翔声的眼睛,“我就是要用回原来的团队。”
胡翔声面色凝重,“先不说沈瑶回来还能不能负责0号窟,就拿肖也和祁余来说,想把他们劝回来都很难。”
这几年他也不是放任这俩自流了,隔三差五就爱心慰问一下,尤其是祁余,就回了敦煌,他更是三天两头就去摊位做思想工作。
可这俩一个比一个倔,气得他心脏病都快犯了。
后来肖也的妈妈给他打了电话说,“胡教授,我知道您看重我们家肖也,但是说实在的,他现在在我身边我心里挺踏实的。”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不能再继续不识相吧。
江执说,“他们我来负责,当初团队是怎么建的,今天我还会怎么建。”
胡翔声一脸的狐疑,“你就这么有信心?我可是听说当初肖也都跟你打起来了,人心都散了,团队还能重建吗?”
“他们是对我失望,又不是对敦煌失望,只要有相信的东西存在,人心就不会散。”江执轻声说。
他以时间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