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纯心故意

这番话听着深情得很,再加上江执的嗓音本就磁性低沉的,灌进耳朵里好听得很,总会像钩子似的往心里勾。

盛棠了解江执。

他是个不怎么会说情话的男人,而这句话在这样的一个男人口里出来,其实也算是一定意义上的情话了。

盛棠压着心跳,再开口时嗓音挺平静的——

“跟了不了解没关系,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会这么分析。”

江执是真没料到她能这么说,搁她以前,听了这话肯定会脸红,然后再大大方方承认,“对,我就是害羞了,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微微拉开她,低头端详着她的脸,眼里半笑不笑的,似乎在衡量她这句话背后的淡定程度。

但盛棠没容他过多打量,身子借机往后一撤,跟他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与此同时,问了一个挺关键的问题——

“《神族》壁画既然有赝品,那一定就有真品吧,除非《神族》本身就是个谎话。”

可她心里隐隐是有感觉的,《神族》应该是存在的,否则真成了轰动全球的历史笑话。

江执就知道她最终肯定会问到这个问题,也没瞒她,笑说,“《神族》的真品的确存在。”

盛棠心头一跃,脱口,“在哪?”

江执刚要开口,就听盛棠的手机响了。

是司邵打来的,问她在哪,说工作室那边临时要开个会,关于新季产品的。盛棠迟疑稍许,没说在老公寓这边,只是大致说了自己在什么方位,末了跟司邵说,她马上回去。

意外的,司邵让她等着他,说过来接,又说自己离她的方位不远。

结束通话后,盛棠还想着《神族》壁画一事,就追问江执,真正的《神族》到底在哪。

可江执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或者说,有意将这个话题掐断。

他的视线从她的手机上移开,慵懒地抻了个懒腰,嗓音拉得老长,“真正的《神族》啊……”

对啊,真正的《神族》。

盛棠都快挠墙了。

江执放了胳膊,起了身。于是盛棠就眼巴的看着他走到柜子前、看着他拿出猫粮、看着他填满了棠小八的碗……又看着他把猫粮放回去……

“到底在哪啊?”她起身跟在他后面,催促地问。

江执顿步,转身看着她,状似想了半天,却说了句,“忘了。”

盛棠等了半天等了这俩字,愣了好一会儿,啊?了一声,紧跟着眼泛不悦,“江执!你纯心故意的是吧?”

“我是真忘了。”江执倒是一脸真诚的,“一来,我这也算是九死一生,这两年来我光想着怎么保命了,其他的事很容易忘;二来,这人啊,年龄渐渐大了,记性也越来越不好,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你想。”

江执浓眉微扬,唇稍沁笑的,“冷不丁让我去想,我还真想不起来,不过……”

这话一有转折准没什么好事。

盛棠警觉地盯着他。

江执压下脸,一点点凑近她,“不过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也不急着这一时三刻的。”

男人的气息本就清冽,只夹杂着极其浅淡的烟草味,混合一起就成了难以言喻的性感,如晨雾中的皮革,又似松柏旁的烈酒……

盛棠紧抿着嘴,盯着他眼睛。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对,他就是故意的。

忽而她就笑了,“那你慢慢想。”

差点掉他挖的坑里,《神族》壁画不管有没有真品,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吧。

折回身拎了挎包,目光转到猫窝那就直发愁。

要不说这猫就是比狗没良心,想当年她救了它一命,两年后它竟愿意跟着只龟厮混在一起也不搭理她。

她想着如果强行抱走的可能性有多大,在没有猫包的情况下……

江执没再拿着《神族》的事继续折磨她,走到她跟前,懒洋洋说,“别想着带走它了,它不可能跟你走,心眼小着呢。”

他如果不说这话还好,一这么说反倒激起盛棠的不适。

二话没说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

里面一如既往囤放着猫和龟的日常用品、粮食和零食,这些,还都是当初盛棠给拾掇的呢。扯回浅显的回忆,她拿了盒猫罐头出来,扣着拉坏拉开盖子,走到猫窝前——

“小八……”她轻唤。

还是它最爱吃的口味罐头,不得不承认,其实江执对它挺好的。

棠小八依偎在蓝霹雳身边,听见动静后眼皮一抬……只是一抬,然后,无动于衷。倒是蓝霹雳懒洋洋地睁眼,与她对视、对视……

那架势怎么瞧着怎么都有点敌意。

盛棠心里这股子火啊,不停地蹭蹭往上窜。

当年蓝霹雳跟她的关系多好啊,她没事儿就喂它吃辣条喝奶茶的!

江执站在她身后,双臂交叉环抱于胸,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幕,就跟看戏似的。见盛棠一声声都唤不动棠小八,着实是看不下眼了,哂笑,“我看就,算了吧,你得尊重猫权。”

盛棠一忍再忍,又叫了棠小八两声。

纹丝不动……

蓝霹雳却是一脸警觉的。

“别再叫了,你看蓝霹雳,真不怕它吐你一脸?”江执低笑,“小八就留我这儿吧,你工作不忙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它就行了。再说了,你把它带走你养哪?养在工作室里?”

这话引起盛棠的注意。

扭头盯着他,还真是江执啊,连她工作室里什么情况都一清二楚的。

“故宫那边还有御猫呢,我怎么就不能有飞天猫?”她质问。

江执被逗笑,“那你也得看看小八愿不愿意做飞天猫吧。”

盛棠转头盯着棠小八,就见那棠小八现在连看都不看她了,气得牙根痒痒,没出息的,天天跟只龟混在一起,连志向都变了。

没在江执家多逗留,盛棠怀着颗愤愤不平又悲怆的心离开,因为再多待一秒,她保不齐能被棠小八气出医学奇迹来。

江执也没强留她,甚至还亲自送她下楼。

盛棠拿不准他心思,也懒得多猜,自然也不想让他送,他就笑说,顺道买杯奶茶。

下楼的时候,盛棠走前面,江执就跟在后面,手里依旧晃着钥匙玩,她步子快他就快,她步子慢他也就慢。

钥匙咣当咣当地响,衬得男人的脚步声就轻盈。

听得盛棠心里倒是静不下来了。

她控制不住地开始猜测江执的意图,刚才那通电话他不是没听见,房里挺安静的。

他说他想复合,可司邵的存在似乎没对他构成威胁。

或者在他认为,司邵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

又或者他觉得,将两年前的事交代清楚了,他俩之间遗失的这两年时光瞬间就被填满了?

他有他的苦衷,有他的危险,她听了自然也是心惊胆战甚至是,动容。可她的两年呢?

这两年来她被一种叫心魔的东西反复拉扯着,每想起他一次,心脏就钝痛一次,然后她再不停地告诉自己,算了,缘聚缘散的都是命,不是自己的,终究握不住。

现在,他回来了。

然后告诉她,她这两年的自我折磨都是活该,都是自找的,对吗?

他凭什么这么风轻云淡呢?

她就不难吗?

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虽然她明知道这是一股子邪火,发的很不可理喻和没边没际的,换句话说,连她自己都觉得挺作的。

走到一楼,下了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就停了脚步,转头突然问他,“你到底为什么回敦煌?”

“为了找你。”江执站在台阶上,看着她不假思索地说。

老楼的结构都大同小异,一楼的楼梯是直对着单元门,中间是条逼仄的通道。以前盛棠在这住的时候,通道一旁堆了不少老旧的物件,都是左邻右舍不舍得扔先囤放着的。

现如今倒是没了,许是有新的物业公司接手整顿,将那些堆放在走廊里的物件全都清走了。虽说光线仍旧不佳,昏暗暗的,哪怕单元门是敞着的,但外面万丈的光也只耀亮门前的方寸之地。

再往里蔓延,烈日的光就变得稀薄,倒恰似银霜了。

所以,从盛棠的角度看过来,江执就如同踏霜而立,银霜挂在他阔拓的肩膀上,柏松般挺拔的身形也被这银霜笼罩,连同他英俊的眉眼,微微含笑时就平添了几许温柔。

盛棠呼吸一窒。

“你怎么知道我回了敦煌?”

这是她在沙洲夜市看见他第一眼时就想问的话,一直,憋到现在。

江执嘴角绽笑,眉宇间的银霜就融化了。

他下了台阶,逼近她,“你的情况我都知道。”

盛棠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

肖也?程溱?祁余和罗占?又或者胡教授、沈瑶?

可这些人也不是一早就知道她回了敦煌。

冷不丁就想起一人来。

潘越!

“江执你查我?”她不可思议。

江执轻叹一声,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跟她说,“小七,我不是查你,我是关心你。”

盛棠跟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后背已贴了墙。

她抿唇垂眼想了想,再抬眼时目光笃定了不少,“还有别的原因吧。”

江执挑眉。

“你回敦煌或许是因为我,但我想,还因为0号窟。”

这么肯定,是她想起那天在黄沙间看到的人影,照江执回来的时间计算,那当时她看到的就是他没错。

另外,当年0号窟算是强行关闭,胡教授应上级要求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不管六喜丸子团队的人如何反对,院里还是决定要0号窟继续在黄沙和戈壁里沉睡。

而作为团队的牵头人江执,当年虽说也不赞同关窟,可他也没为能继续修复0号窟而积极争取,甚至他对整个敦煌的情绪也是淡淡的,这才叫肖也愤愤不平而跟他大打出手。

祁余和罗占远走,肖也转行,沈瑶选择外地做技术支援,0号窟的关闭继而也造成了六喜丸子的分崩离析。

当年肖也粗着脖子说的那句话犹如在耳,他怒喝:散就散!

都散了。

一直以来,盛棠的确觉得江执对敦煌的感情不及他们,毕竟不是在这里工作,他之所以能来也就是想找他父亲,一旦找不到任何线索,那他对敦煌唯一那么一点的情分也就断了。

可真是这样吗?

刚回敦煌,第一时间就去看0号窟的人,真的对这里一点眷恋都没有?真能像两年前那样潇洒地放手?

江执听了这话,嘴角笑容加深了,眼里的光深邃得很。

他于她面前站,一手擦着她的耳畔撑在墙上。

俊脸压下来的时候就有了逗弄的意味。

他没说话,就凝视着她的脸,唇畔的笑能一直漾进眼睛里,最深处的地方,像是绽放的烟火。

盛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呼吸落下来,缱绻着她的呼吸,可她觉得,自己喘气都是断断续续的。

推开他。

可她觉得手软,抬都抬不动。

就只能怔怔地看进他眼睛里,看着他的脸压得很近、很近……

该死的昏暗啊。

她脑子里竟然能闪过这个念头:如果是窗明几净,她是不是就能不受蛊惑了?

江执抬起另只手,修长的手指擦着她的脸颊落在她耳垂上,轻轻揉捏。盛棠只觉一激灵,心头像是被巨浪拍过似的,瞬间,腿都有点支撑不住身体。

他的掌心温热,轻触脸颊时,她敏感觉得脸上的毛孔都跟着张开了。

盛棠,你个没出息的……

江执的薄唇近乎贴近她,低柔问,“怎么不抬胳膊了?”

抬胳膊?

盛棠觉得呼吸一下短过一下,头混涨涨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而江执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倏地压唇吻上了她。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

唇与唇相贴时就似骇浪,阔别了两年,来势汹汹。

盛棠整个人都懵了,就任由唇齿肆虐。

可很快的,惊涛骇浪就成了细雨绵绵,江执放缓了力量,成了缠绵悱恻,灌了万般相思在其中了。

不知怎的,盛棠鼻腔就酸了。

眼眶涨得疼,想哭。

就在这时——

“棠棠。”有人唤了她的名字。

紧跟着刚刚被屏蔽了的周遭声音就倏地回来了,统统挤进了盛棠的耳朵里,连同那声“棠棠”,似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猛地拉回了现实。

她倒吸一口气,将江执一把推开。

扭头一看,单元门前站着司邵,背后是大片阳光,虚化了他的面容。

他僵站在那,跟盛棠隔着条狭长的走廊。

再看江执,似乎对于司邵的到来压根就不意外,他只是微微侧脸看了门口一眼,淡淡的,可嘴角微扬的弧度似有讥讽之意了。

盛棠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盯着江执。

而江执呢,转过脸来稳稳迎上她的视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柔说,“你先忙,忙完打给我。”

他以时间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