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盛棠都是个情感强烈、性格外放的姑娘。
除了生病和工作外,她很少有沉默寡语的时候,所以,怕是这辈子最长的沉默都给了这次;
她也很少哭。
除了小时候看《海的女儿》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次,结果就是至此她再也不看童话故事书,声称所有的童话都是骗人的。
此时此刻,这次盛棠哭得比上次凶。
眼泪倾盆,悲伤是生生从心窝子里拔出来的,疼得鲜血淋漓,连喘气都是锯过的楚痛。
泪水打湿了盛子炎的肩膀。
他也任由着她的嚎啕大哭,十分耐心温柔地哄劝。
盛棠是他女儿,性子他最了解,要真是始终不掉一滴眼泪,那他才要担心呢。现在哭出来了,虽说都能把他的心给哭碎了,但最起码是种情绪释放,也算是好现象。
盛棠紧紧抱着盛子炎,眼泪鼻涕一大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怎么就能不告而别呢,他……他为什么要跟程嘉卉在一起?爸爸,我讨厌他,我、我恨死他了……”
盛子炎轻抚她后背,一下下的。
“爸爸,江执他……他太偏心了,他为什么那么……那么相信程嘉卉呢?难道……难道我很差吗?如果我不会……不会的话我可以学,我可以学的……”
“我知道,知道。”盛子炎轻柔哄劝,“我女儿最聪明了。”
盛棠在他怀里摇头,“他……他不相信我,可是,就算我达不到程嘉卉的本事,我、我也能给他打好下手啊。”
盛子炎轻叹。
她哭了许久,低低地又说,“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其实他只要跟我说一声,哪怕……哪怕他要我跟着……他要回去,我会陪着他的……会的。”
当江执跟她说,他愿意为她留下来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能为他付出,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爱情就是让人变成了瞎子聋子对吗?
她一度认为,哪怕真为他变成了瞎子聋子她也无所谓,爱上一个人就该义无反顾,哪怕飞蛾扑火那也是自愿不是吗?
可他,并没给她这个机会。
盛子炎听了这话,心疼低语,“傻丫头啊。”
良久后,等她转成抽泣的时候,他轻声说,“可能他也有他的苦衷。”
盛棠摇头,虽说没再嚎啕,但眼泪还会往下流,一颗一颗的,无声无息了。
“这不是理由。”她哽咽,“我是他女朋友,就算他有苦衷,他也可以跟我说啊……这样算什么?如果是为了我好,又或者是什么……我都不能理解。他是不相信我……不相信天真塌下来的时候,我是可以跟他一起扛的……爸爸——”
她抬眼看盛子炎,眼睛红肿的,“在他心里,我就是……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他宁可相信程嘉卉能帮他,也不……不愿意给我机会。”
盛子炎抬手摸她的头,“每个人性格和经历不同,面对事情时所做出的选择就不同。”
“可是,他承诺过我,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她的声音又湮在抽泣里了。
盛子炎回房的时候,莫婳那侧的床头灯已经亮着了。
刚刚盛棠哭得声音不小,都失控了,就算主卧室在楼上,想听到也不是很难的事。盛子炎躺回床上,见莫婳背对着自己,手臂一伸将她揽过来。
扳过她的脸一看,果然,眼睛红红的。
盛子炎轻叹一声,转过她身子,轻声劝慰,“棠棠能哭出来是好事。”
莫婳眼眶又红了,说,“我就怕这件事伤得她太深了,棠棠这个死心眼啊,连命都不要替人家挡山石,结果呢?当初就不该让他俩在一起,江执真是跟他爸一样!”
“你从来没同意他俩在一起过,不还是一样没拦住?”
“那是我态度没那么坚决!”莫婳气愤。
盛子炎说,“你清楚棠棠的脾气,她喜欢的,就算你反对也无济于事。”
莫婳眼泪就下来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算绑也把她绑回来!你说我怎么就心慈手软了呢?之前虽然嘴上是说着担心江执跟薛顾先一样,但实际上还是对他抱有希望,谁知道……子炎,咱家棠棠太可怜了,我都要心疼死了。”
盛子炎轻轻拍着她,“我知道,知道,难道我不心疼吗?但是棠棠大了,有些事不是你兰着护着她就能不受伤。爱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总得有点经历才能去判断这个人值不值得托付。”
“江执这个人,就是不值得!”莫婳恨得牙根痒痒。
盛子炎想了想说,“咱们是棠棠的爸妈,心疼自家女儿很正常,但江执可能也有他的苦衷。我虽然没怎么太跟那孩子相处,可看着他吧,总觉得他不像是个没担当的人,相反,可能肩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反而在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上想得就多。”
“可是——”
“而咱家棠棠呢……”盛子炎没让莫婳发表意见,继续说,“虽说也能吃苦,但从小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没尝过人情冷暖,她聪明漂亮嘴又甜,再加上咱俩的关系,她眼能瞧耳能听的全都是世间美好。所以她处理问题的方式就是简单直接,但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吧。”
莫婳抹了一把眼泪,“但这江执是不是做事太没交代了?现在是封建社会吗?联系一个人很难吗?电脑电话的,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总得说一声吧?他如果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咱俩棠棠就不会这么伤心!”
“在医院的时候他说了原因,其实也不能说他没有交代,没挑明,十有八九就是不能说,我看得出来,当时他是挺为难。”
盛子炎抽出几张纸巾,温柔给她擦眼泪,“跟棠棠不告而别,是有欠妥当,但也有可能是形势所逼。再者说,你怎么知道江执后来有没有跟棠棠联系呢?你现在是弄错了一个概念,棠棠伤心难过的是江执的不告而别,是江执身边还站着其他女人。”
“如果有联系的话,真要是误会不就解开了?棠棠今晚还能哭成这样?”
盛子炎重重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有些时候,可能联系了反倒不如不联系。”
莫婳抬眼看他。
盛子炎伸出拇指,将她眼角的湿润擦了擦,“你的女儿你最了解,她啊,不会轻易原谅的,在这件事上最后谁最痛苦还真说不准呢。”
“就是不能轻易原谅那小子!”
盛子炎低笑看她,“这么说,最后你还是希望棠棠能原谅?”
莫婳一怔。
紧跟着说,“想得美!他俩是肯定不可能的了!我坚决反对,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现在一想到溱溱我就恨,薛顾先就那么不见了,要是找着他,我非得好好问问他,当初怎么就那么狠心撇下溱溱……”
说着又哭了,“现在倒好,把他儿子派出来折磨我女儿……”
盛子炎叹气,将她搂怀里。
这一晚上可真是,哄完小的哄大的。
他的家居服是干不了了……
他以时间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