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人不多,本来敦煌机场也不算大。透过候机大厅的窗子往外看,阳光落在沙粒上都是燥热,再往远了看也是黄茫茫的沙色,没有绿化。
不能久看,刺眼。
再把视线转回室内,就跟瞎了似的。
江执阖着眼坐靠在椅子上,脑子里过的都是这数把个月来六喜丸子的点点滴滴,打打闹闹的,有时候他想安静一会儿都是奢望。
现在倒是安静了。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之前因为祁余的决定,弄得胡翔声很神伤,六喜丸子团队的人走的走,离得离,就连盛棠也不见先了踪影。
不见也好,就不知道依着盛棠的性格能不能因为这件事恨上他。
临走前胡翔声想送他,被他拒绝了,只是拜托胡教授帮他照顾蓝霹雳。胡教授几番欲言又止,末了说,“你放心,0号窟院里不会放弃,你父亲的下落,院里和我这些年也都没放弃过。”
江执跟他说,“院里放没放弃我不关心,至于胡教授你,如果真萌生放弃的心思,怕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心怀忏悔吧?”
当时胡翔声的脸色很难看。
哪怕他走出好远,都能感觉到胡翔声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江执还记得少年时第一次见着胡翔声,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做起事来正儿八经的,是个绝对不能拿工作开玩笑的人。
但唯独对他,很是纵容。
有一次他弄脏了画稿纸被父亲罚去面壁思过,胡翔声心疼他一天没吃东西,就背着父亲跑到窟里给他送东西吃,后来这事儿被父亲知道了还跟胡翔声一通不悦,说没规矩不成方圆,胡翔声就笑呵呵说,孩子还小,慢慢教。
跟在薛顾先身边的那几年,胡翔声没少照顾他,在江执认为胡翔声就像是他第二个爸爸似的,薛顾先教他东西时十分严苛,不容犯一点错,但胡翔声教他东西时就很耐心,很疼他,跟胡翔声在一起反倒跟薛顾先在一起更轻松。
薛顾先跟胡翔声说,你对孩子不能这么没原则。
胡翔声说,我这辈子也不打算结婚,我就是把小执当成自己儿子,要啥原则。
薛顾先跟他掰扯,就因为是自己儿子,所以才更要有原则。
胡翔声打断他的话,得,我当小执是我的关门弟子,师父疼徒弟天经地义吧。等小执学业归来,再补个拜师礼。
……
江执睁眼,觉得莫名烦躁。
喝了口奶茶,仍旧是无滋无味的,末了起身将奶茶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喜欢敦煌的天,也不喜欢敦煌的炙热。当胡翔声带着救援队将他从戈壁滩带回去的时候,他就恨毒了敦煌。胡翔声是他在敦煌里唯一的念想,直到临走那晚他去同胡翔声道别时,听见了胡翔声跟院领导说的话。
他说:我不该在顾先最需要我的时候申请离窟,是我胆怯,是我背叛了顾先……
说完这话,胡翔声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江执,眼里原本的信任瞬间化为乌有。
江执坐回椅子上,在想,如果当年不知道这件事,他跟胡翔声的关系该是不一样,至少,他会真的成为胡翔声的关门大弟子,叫他一声师父。
恨胡教授吗?
江执觉得更多的是伤心,是那种被自己看重的人背叛后的伤心,就像是面对薛顾先,他对外不愿承认自己是他儿子,更多的是认定了自己被抛弃。
不是吗?
否则他怎么忍心舍弃婚姻家庭,否则他怎么在面对危险时先不想想自己还有儿子?
江执觉得喉头有点堵。
就像是刚刚那一口奶茶没喝明白全都腻在嗓子眼里似的,难受。
正想着,一杯奶茶就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江执转头。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一姑娘,眉眼弯弯,冲着他笑得挺甜,“哥哥你好帅啊,请你喝奶茶。”
江执婉拒,道了谢。
“别啊哥哥,我刚才看你那杯都没喝完,肯定不好喝,我买的这个牌子的特别好喝,你尝尝。”
“我不爱喝奶茶,谢谢。”
姑娘面露楚楚神色,“哥哥,你就赏个脸呗,我都跟朋友们打赌了,你也不能让个姑娘家丢脸不是?”
江执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斜对面。
果然是有两个姑娘都在往这边瞅,边瞅还边窃窃私语,见他抬眼,又马上把脸转过去。身旁的姑娘仍旧举着奶茶,“喝一口呗。”
“打了赌?”江执问。
姑娘连连点头,“你不喝的话我就输了。”
江执微微一颔首,状似遗憾,“那也只能让你输了。”
姑娘一愣。
许是没料到碰上个油盐不进的男人。
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忙又道,“哥哥——”
“哥哥哥哥的,怎么着你要下蛋啊?”冷不丁的,一道女声插进来。
紧跟着江执的脖子就被人从后面搂住。
江执一愣。
身边的姑娘闻言不悦,“你怎么说话呢?”
江执身后的姑娘朝前一探头,转脸瞅着江执的侧脸,一杯奶茶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哥哥,赏个脸呗。”
江执嘴角含笑,对身边的姑娘说,“我女朋友性子就这样,见谅。”说着,接过奶茶冲着姑娘一示意,“多不巧。”
一个牌子的奶茶。
姑娘气急败坏地起身离开。
江执控制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盛棠就绕到他跟前,顺势坐他腿上,胳膊又跟藤蔓似的绕上他脖子。
嗔怪,“不行啊,这才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没几个时辰,就被姑娘惦记上了。”
江执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一手环住她的腰,低语,“你怎么跟来了?”
“做人得讲信用,都说带我走了,哪有临时反悔的?”
“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妥协是吧?以为我会跟只小白兔白又白得那么听话是吧?”盛棠冲着他横眉冷对,“撩完我就打算开溜,江执你过分了啊。”
江执忍笑,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刚才还叫我哥哥呢,现在就连名带姓了?”
“刚才是有人惦记上了我的盘中餐。”盛棠端详着江执这张俊脸,有句话没倒出口:早晚我得把你吃了。
江执笑,“来,再叫声哥听听。”
他以时间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