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这个道理莫婳懂得,但真正放下太难。一见钟情是撒在她心里的一粒种子,崇拜的力量成了滋养种子生根发芽的营养,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心里的萌芽早就成了参天大树。
所以,莫婳想要把这棵大树从心里连根拔起,那可是断骨剜心的痛苦,哪能那么潇洒自若?
最终她做出了主动告白的决定。
那该是她长那么大最勇敢的一次,她跑到石窟找到薛顾先,跟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思。薛顾先当时听了还挺惊讶,之后跟她说,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骗你,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莫婳其实有这个预感,但还是不死心问他,是不是江蓁蓁?
薛顾先没迟疑也没瞒她,说,是。
……
后来这件事就被江蓁蓁知道了,她潇潇洒洒地跟莫婳说,那么帅的男人我可看不住。
之后江蓁蓁就走了,她说,敦煌这个地方她待烦了,灵感枯竭,她要到其他地方走一走转一转,继续寻找创作灵感。
莫婳觉得,江蓁蓁是有意要把薛顾先让给她。
可爱情哪是让来让去就万事大吉的?
薛顾先是真心爱上了江蓁蓁,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追到了千里之外。
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男人,能舍下心头好去追求个女人,任谁都会为之心动。
江蓁蓁心动了。
或者说,她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心动了。
因为在她答应薛顾先的求爱后,她给莫婳写了一封挺长的信,在信的最后,江蓁蓁跟莫婳说:对不起,我终于还是食言了,当顾先风尘仆仆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那么崇拜他,也那么爱慕他,我不想欺骗我自己,也不想欺骗你了。
“我想,你父母的爱情你知道得并不多吧。”莫婳问江执。
江执微微抿唇,稍许点点头。
莫婳轻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站在一起没人不称赞的。”
“那后来……我爸妈为什么要分开?”江执迟疑问。
一个留在国外,一个远走他乡。
他看到最多的就是他妈总会时不时拿出照片看上一看,每每这样,江执就挺不理解,既然那么思念,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莫婳闻言这话后惊讶,“你妈都没跟你说过?”
江执垂眸,“她很少提我爸的事,问起来了她就总会以我太小不能理解为借口,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莫婳看了他良久,重重一叹气,“说到底也是孽缘,就像我之前说过,最狗血的桥段,最意外的结局。当年你爸千里迢迢追你妈,任谁知道这件事都挺感动。我以为就此他们两个就会顺利的携手一生,没想到,童话里的结局终究还是骗人的。”
薛顾先和江蓁蓁也的确轰轰烈烈的恋爱了,江蓁蓁成了众多女人心里认为的幸运儿,两人后来结了婚,婚后的甜蜜也着实羡煞了旁人。
“直到你出生。”莫婳说。
江执心里一激灵。
都说有了孩子,这男人和女人才叫真正意义上的长大,也才明白什么叫爸什么叫妈。
江执的出生让江蓁蓁开始考虑未来,她希望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生长环境可以再好一些,那个时候,江蓁蓁已经萌发想要离开敦煌的念头了。
但薛顾先不同意,敦煌就是他的命,敦煌里的那些壁画比他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同意离开?而那个时候,恰恰国外有聘请薛顾先去做顾问的机会,江蓁蓁也希望他能抓住那次机会。
然而被薛顾先一口回绝,就一心扎根在敦煌,哪都不去。
这样的状态拉扯了挺长一段时间,耗得江蓁蓁心力憔悴。
她跟莫婳诉苦说,薛顾先太任性太自私了,他心里压根就没有这个家,如果没有孩子,我任他随性下去,可他现在有儿子了,是不是就该为儿子的未来想一想?他自己一辈子窝在戈壁滩上也就罢了,可儿子呢?
曾经最崇拜的东西,却成了束缚婚姻的绳索。
莫婳心疼江蓁蓁,她亲自找了薛顾先,要他好好待蓁蓁,哪怕不是为了儿子,两人的关系也不能一直这么焦灼下去。
薛顾先当时负责一个挺重要的石窟修复工作,再加上江蓁蓁的缘故,情绪躁了些,他表示,敦煌就是他的全部。
气得莫婳骂他:既然敦煌就是你的全部,那你当初追江蓁蓁干什么?你孤家寡人多好,何必祸害别人?
然后又问薛顾先,老婆孩子和石窟,要你二选一你怎么办?
薛顾先当时就火了,说,别逼着他做这个决定,哪怕江蓁蓁也不行。
可这个选择,终究还是江蓁蓁扔给了他。
要么离开敦煌跟他们母子俩去国外,要么留在敦煌,她带着儿子离开,以后老死不复相见。
薛顾先选择了后者。
生生断了两人的情分,甚至亲情。
江蓁蓁带着孩子出国那天,莫婳送的机,薛顾先始终没出现。
莫婳想试图再说服一下江蓁蓁,两人各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了。江蓁蓁笑得苦涩,跟她说,雪桦,崇拜一个人很累,你要跟着他的步伐走,要喜欢着他的喜欢,纵容着他的坚持,就像是要把自己全部腾空,只为了他一个人而活。我有孩子了,我的生命里不能只有薛顾先,我也会累,我的心也会死掉的。
江蓁蓁义无反顾地走了,莫婳也义无反顾地恨上了薛顾先。
既然不能负责到底,当初又何必招惹?
她是如此了解江蓁蓁,如果当时薛顾先没有追到千里之外,如果薛顾先那时候就只想着他的壁画,那等着江蓁蓁的结局绝对不是远走他乡,那么优秀的姑娘,想找个相携一生的男人难吗?
“我以为你爸会后悔,会像当初那样再把你妈追回来,可是没有,他无动于衷,甚至冷血到了极点,每天如痴如狂地窝在石窟里,真的就是,石窟才是他的一切。”莫婳冷笑。
江执听到这儿,心里虽说是波澜起伏,但也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更重要的是,他也明白了莫婳今天找他来的目的和顾虑。
他说,“阿姨,我是我,薛顾先是薛顾先。”
“但你是薛顾先的儿子,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你跟他一样都是个工作狂,更重要的是,”莫婳盯着他,一字一句,“我女儿对你很崇拜,她就跟当年的我,又或者江蓁蓁一样。”
江执一愣。
莫婳接着道,“你刚刚说,爱情的长久关系里,崇拜是必要的条件对吗?江执,你是打算利用崇拜来钳制我的女儿?”
“阿姨您误会了——”
“误会?那好,我问你,”莫婳打断他的话,抛出个问题,“你能为了棠棠留在国内吗?”
他以时间为名